第124章 母亲的秘密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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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苏晚晴听到自己声音里那一丝几乎无法控制的颤抖。办公室的空调似乎开得太足了，冷气顺着脊椎一点点爬上来，让她下意识地交叠了下双臂。 窗外是这座城市永不落幕的车水马龙，而此刻，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顾北辰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和他缓缓从公文包里取出的那个古朴的牛皮纸档案袋。 陆寒琛就站在她身侧，他没有说话，但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去。像一头察觉领地受到侵犯的雄狮，沉默，却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 他向前半步，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将苏晚晴半挡在身后，目光锐利如刀，钉在顾北辰手上。 “顾总，我不认为在目前的竞争态势下，谈论私事是明智之举。”陆寒琛的声音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顾北辰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动作优雅地解着档案袋上的绕线绳，慢条斯理，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陆总别紧张。 这不仅仅是私事，更关乎一段被尘封的历史，以及……晚晴小姐应得却可能从未知晓的遗产。”他刻意放缓了“遗产”二字的读音，目光越过陆寒琛，直接落在苏晚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探究。 “晚晴小姐，想必你一直以为，你在艺术上的天赋，是继承了母亲那份纯粹的、不染尘埃的热爱，对吗” 顾北辰终于抽出了档案袋里的东西——那不是文件，而是一卷用素白丝绸细心包裹着的纸张。丝绸滑落，露出微微泛黄的纸页边缘，透出一种年代感。 苏晚晴的心脏猛地一缩。母亲……这个词是她心底最柔软、也最不敢轻易触碰的禁区。那个温柔如水、却在岁月中早早模糊了面容的女人，是她所有关于“家”和“美”的启蒙。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下来。陆寒琛察觉到了她细微的情绪波动，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温热的力量悄然传递。 顾北辰将那张纸在宽敞的茶几上小心翼翼地铺开。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请看。” 苏晚晴的视线落在图纸上的一刹那，呼吸几乎停止了。 那是一张服装设计手稿。 线条流畅，笔触细腻，充满了灵动的艺术感。设计的是一件晚礼服，风格……风格竟然与她自己的设计理念有七八分神似！ 都强调线条的飘逸感，都喜欢在细节处融入自然元素，比如这幅手稿上，肩部设计就成了缠绕的藤蔓，点缀着细小的、用彩铅勾勒出的蔷薇花苞。 但这都不是最震撼的。 最震撼的是，这幅手稿右下角的签名——那个她曾在母亲遗物中见过无数次的、清秀又带着一丝倔强的花体英文签名：ethereal su。 ethereal，寓意缥缈、空灵——这正是母亲名字“苏韵”中“韵”字的完美意译。 是母亲！这真的是母亲的手笔！ 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冲上苏晚晴的眼眶。她从未见过母亲工作时的样子，更没见过她如此完整、成熟的设计作品。 在她残存的记忆里，母亲总是温柔的、带着些许忧郁的，忙于生计，那些画具和设计稿，似乎早已被生活埋藏。而眼前这幅手稿，却展现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充满才华与梦想的母亲。 “这是我母亲……什么时候的作品”她的声音干涩。 顾北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他知道，鱼儿已经咬钩了。 “具体时间，大约是三十三年前。那时候，苏韵女士，也就是你的母亲，还是一位怀揣梦想的年轻设计师。她与我父亲顾彦卿，是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也是……彼此欣赏的知己。” 他顿了顿，观察着苏晚晴骤然苍白的脸色，以及陆寒琛越发凝重的眉宇，继续投下重磅炸弹：“这幅‘荆棘蔷薇’系列的首稿，是他们共同构思的起点。 可惜，后来因为一些……嗯，外界因素的干扰，这个系列未能面世。 我父亲一直深感遗憾。他认为，苏韵女士的设计理念，是独一无二的瑰宝，不该被埋没。” 顾北辰的目光变得深沉而充满某种自以为是的“使命感”：“所以，我创立星耀，致力于复兴这种融合了东方意境与现代剪裁的设计风格，并非是为了与陆氏为敌。 我只是想……完成父辈的遗志，让真正的明珠，重见天日。” 他看向苏晚晴，语气变得无比“诚恳”：“晚晴小姐，你身上流着苏韵女士的血，你的天赋有目共睹。但你是否想过，你所坚持的，或许只是她理念的一部分 而真正的核心，她最初的梦想，一直由我们顾家守护着。从某种意义上说，我，顾北辰，才是她设计精神的正统继承人。我们不该是敌人，我们本该是……最亲密的盟友。”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顾北辰的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苏晚晴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母亲与顾北辰的父亲是旧识 甚至共同创作 “荆棘蔷薇”系列 正统继承人 这些信息太过爆炸性，几乎颠覆了她对母亲过往的全部认知！ 如果这是真的……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一直以来的坚持和创作，可能只是在一个错误的框架里打转 意味着顾北辰的“抄袭”和“针对”，背后竟有着这样一层“正当”的理由 意味着她……可能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样，是母亲艺术唯一的传承者 一种巨大的迷茫和失落感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握紧了陆寒琛的手，仿佛那是她在汹涌暗流中唯一的浮木。 陆寒琛感受到了她的无措。他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再次仔细审视着那幅设计图。商业上的诡计他见得太多了，情感绑架、编造故事，是常见的伎俩。 但眼前这幅手稿，那种岁月沉淀的质感，尤其是那个签名，以他的眼光看，不像是近期伪造的。 难道顾北辰说的是真的 不，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陆寒琛的理智在疯狂敲响警钟。顾北辰选择在这个时间点抛出这个故事，目的太明确了——就是要从心理上击溃晚晴，瓦解她的自信，从而在接下来的竞争中占据绝对主动。甚至，可能还想离间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 “很动人的故事，顾总。” 陆寒琛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不过，单凭一幅年代久远的设计稿，和一段无法证实的往事，就想否定晚晴的身份和努力，是否太过儿戏了法律上，血缘和合法的继承权，才是唯一的依据。” 顾北辰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从容地又从档案袋里取出几张照片。是些泛黄的老照片，上面是几个年轻人的合影。 其中一张，一个清丽脱俗、眉眼间与苏晚晴有五六分相似的年轻女孩，正和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站在一张设计图前讨论着什么，笑容灿烂。那男子，眉眼间能看出顾北辰父亲的影子。 “这是我父亲珍藏的照片。至于法律……”顾北辰轻笑一声，“我并非要争夺什么有形资产。我争的，是一个‘名分’，一个让真正理念得以传承的‘正统’。 晚晴小姐，你难道不想知道母亲更多的故事吗 不想知道她最初的梦想究竟是什么样子吗或许，你现在的设计，反而背离了她最初的初衷呢” 最后这句话，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苏晚晴内心最深处的不安。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那幅设计图。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母亲的签名在泪光中微微晃动。那是母亲啊……是她艺术生命的源头。如果……如果她真的在无意中偏离了母亲的航道…… 不！苏晚晴，冷静！你必须冷静！ 她用力掐了自己的手心一下，尖锐的痛感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片刻。她不能自乱阵脚。她不能被顾北辰牵着鼻子走。 她深吸一口气，挣脱陆寒琛的手（递给他一个“我没事，放心”的眼神），向前一步，更近地、更仔细地观察那幅设计图。这一次，她不再仅仅沉浸于情感冲击，而是以一个专业设计师和修复师的目光，去审视每一个细节。 线条的走向，排色的习惯，甚至纸张泛黄的程度和痕迹……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设计图右下角，除了签名之外，还有一行用极细的钢笔写下的小字，标注着日期和设计主题。因为年代久远，墨水有些淡化，但依然可以辨认： “‘荆棘与玫瑰’系列构想 - 1989. 秋” 1989年秋 苏晚晴的大脑飞速运转。母亲是哪一年出生的来着外婆曾经无意中提起过……母亲是1968年出生。1989年秋……那一年，母亲刚满21岁！正是大学刚毕业，满怀憧憬的年纪。 可是……不对！ 一个被苏晚晴遗忘的细节，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照亮了她的记忆！ 她想起整理母亲遗物时，看到过一本母亲少女时代的日记本，扉页上，母亲用清秀的字迹写着：“愿此生，能设计出属于自己的‘星空’系列。” 落款时间是1992年。而外婆也曾感慨地说过，母亲真正开始系统学习设计，是在她22岁（1990年）进入一家服装厂做学徒之后，之前只是爱好，画些零散的图，并未形成如此成熟的系列概念！ 更重要的是，这幅手稿的设计风格，虽然神似，但细节处理上展现出的成熟度和技巧，远远超出了一个21岁、仅是爱好者的初学者所能达到的水平！这更像是母亲经过系统学习和多年实践后，二十五六岁甚至更晚时期才可能具备的功力！ 一个21岁的女孩，能画出如此专业、系列构想如此完整的手稿而且主题恰好就是“荆棘与玫瑰”和她与陆寒琛的故事核心如此契合这巧合也太过刻意了！ 最大的疑点是时间！1989年！这个时间点……苏晚晴快速心算……是在她出生之前好几年。可是，据她所知，母亲在遇到父亲之前，人生轨迹相对简单，并未听说过与顾家有这样深的交集。如果母亲在21岁就与顾彦卿合作了如此重要的系列，为何后来的人生中从未提及甚至连一张相关的照片都没有留下（除了顾北辰出示的这几张）外婆也从未说起过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苏晚晴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最初的震惊和迷茫被一种冰冷的怀疑所取代。她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清亮而坚定，直视着顾北辰。 “顾总，”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幅手稿，确实很令人惊讶。母亲的笔迹和风格，我也认得。” 顾北辰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以为她已经动摇。 然而，苏晚晴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但是，”苏晚晴微微歪头，露出一个带着困惑又锐利的表情，“您刚才说，这是三十三年前的作品，也就是大概1990年左右可这图纸上标注的日期，明明是1989年秋天。我母亲是1968年生人，1989年，她应该才21岁吧”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顾北辰细微的表情变化，一字一句地问道： “一个21岁、据说还未接受过系统训练的年轻女孩，是如何能画出笔法如此老练、系列构想如此完整成熟，甚至连主题都与我的人生如此‘巧合’地契合的设计稿的顾总，您或者您的父亲，是不是……记错了什么或者说，这幅手稿的‘故事’，需要再讲得……更精确一点”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 陆寒琛眼中闪过激赏的光芒，他的晚晴，从来就不是一朵需要被完全庇护的娇花，她是能与他并肩作战的荆棘玫瑰！ 而顾北辰，脸上的从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显然没料到苏晚晴在如此情感冲击下，竟然还能保持如此清晰的逻辑，并且精准地抓住了这个他几乎忽略的、却可能是最致命的细节——时间线的错误！ 一场围绕“遗产”与“身份”的心理博弈，风向骤然转变。而一个隐藏在时光深处的巨大秘密，正因为这个不起眼的日期破绽，开始悄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