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茶香下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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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树下，杨戬抱臂的身影如同一尊冷硬的石雕，对我举杯示意的动作毫无反应，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但那瞬间几乎无法察觉的肌肉紧绷，以及周围空气中那六名天兵监控光束微不可察的偏移，都告诉我，他听见了，并且在全神贯注地戒备着。 我不以为意，将举着的茶杯缓缓收回，递到唇边，轻轻呷了一口。微烫的茶汤带着山野的清气滑入喉咙，稍稍抚平了识海中因姜氏残响带来的翻腾。茶是普通的沂蒙山野茶，水是小桃清早打的井水，但在此刻剑拔弩张的氛围下，这寻常的滋味却显得格外珍贵。 “啧，热脸贴冷屁股。”羲和小声嘀咕着，重新坐回烤架旁，试图把那些半生不熟的肉串抢救回来，但动作明显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瞟向槐树下的杨戬和地窖的方向，金色的瞳孔里残留着惊悸。 金乌则彻底怂成了一团金色的毛球，紧紧抱着它那黑屏的直播设备，缩在院子最远的角落，仿佛这样就能远离一切是非。小桃看看我，又看看杨戬，最后选择蹲在红泥小炉边，默默地添着炭火，让茶汤保持沸腾，仿佛这是她唯一能掌控的安全区。 獬豸公堂的清辉虽已收敛，但那股古老的法则之力并未完全散去，如同一个无形的结界，将栖心民宿与外界彻底隔绝。院内的时间流速都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每一秒都被拉长，充满了压抑的等待和不确定。 我知道，杨戬的妥协是暂时的，脆弱的。他就像一头被古老规则束缚住的猎豹，随时可能挣脱枷锁，露出利齿。我必须在他失去耐心，或者归墟裂缝再次出现不可控异动之前，找到姜玄留下的线索，那所谓“罗盘核心”。 而线索，极有可能就在二楼，我那间一片狼藉的卧室里，在那件星空西装袖口的破洞之中。 但如何避开杨戬无所不在的监控他的机械义眼即使闭合，其感知范围也绝对覆盖整个民宿。任何异常的灵力波动或空间扰动，都可能瞬间引来雷霆打击。 我的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茶杯，看着袅袅升起的水汽，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 “小桃，”我放下茶杯，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院内所有人都听见，“去地窖，取一小坛去年埋下的‘醉仙酿’来。” 小桃愣了一下：“昭姐现在……喝酒”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槐树下的杨戬。 “不是喝，”我淡淡道，“杨戬将军麾下的天兵弟兄们值守辛苦，虽不食人间烟火，但这酒气蕴涵些许天地灵气，闻之亦可提神醒脑，算是一点心意。”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既是解释给小桃听，也是说给杨戬听。表达善意，降低戒心，同时也是一个试探——看看杨戬对“地窖”这个敏感地点的反应。 小桃“哦”了一声，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地走向通往地窖的那扇小门。那扇门被粗重的锁链缠绕着，上面贴满了朱砂符咒。 就在小桃的手即将触碰到锁链的瞬间—— 槐树下的杨戬，虽然没有睁眼，但一股冰冷的气机瞬间锁定了小桃！ 那六名天兵眼中的蓝光也骤然亮起，齐齐转向地窖门口！ 无形的压力让小桃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发白，不敢再动。 “地窖，是禁区。”杨戬冰冷的声音响起，不容置疑。 我心中微沉，果然，他对地窖的戒备是最高的。 “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从善如流，立刻改口，“小桃，那就不用地窖的酒了。去厨房，把咱们自己酿的桃花醉拿一坛来吧，那个香气足。” 小桃如蒙大赦，连忙缩回手，快步跑向厨房。 杨戬锁定她的气机这才缓缓收回，天兵眼中的蓝光也恢复成监视模式。 这个小小的插曲，印证了我的猜测：地窖是绝对的红线。那么，二楼的卧室，虽然刚才出现了能量异动，但在杨戬目前的评估里，危险等级或许相对较低，至少不是需要立刻封锁的“源头”。 接下来，需要制造一个合理的、短暂的机会。 我重新拿起一块新的羊肉，穿在铁签上，走向烤架。“羲和，火候不对，肉都老了。”我语气平静，如同在讨论最寻常的厨艺。 羲和正没好气地跟一块烤焦的肉筋较劲，闻言抬头，金瞳里满是不爽：“有本事你来！这凡间的破炭火……” “我来就我来。”我打断他，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炭夹，蹲下身，开始拨弄炉中的炭块。“炭火之道，在于心静。气躁，则火浮；神凝，则火稳。”我一边说着，一边将几块烧得正旺的炭夹出来，放在炉边晾着，又夹了几块新炭填入炉心。 这个动作看似寻常，却让炉火的亮度瞬间发生了变化，光与影在院子里交错移动。 几乎同时，我暗中催动天衡印，一股极其微弱的、模拟炭火能量波动的青光，如同游丝般散逸出去，并非指向二楼，而是巧妙地干扰着院子中那几个天兵监控光束的能量感应场。这种干扰极其细微，如同水面的涟漪，不足以触发警报，但足以在短时间内，让它们的感知精度出现极其微小的、可预测的盲区。 这是我的机会窗口，可能只有几秒钟。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炭灰，对羲和说：“看到没火要虚中有实。”然后，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很自然地转向小桃刚刚离开的厨房方向，提高了声音：“小桃，桃花醉拿来了吗再顺便帮我拿块干净的湿布来，手上沾了炭灰。” 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请求。去厨房取东西，来回不过十几秒。 但就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在我身形微动，似乎要走向厨房方向的刹那—— 我将全身的灵力收敛到极致，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利用那被炭火波动干扰出的、转瞬即逝的感知盲区，身形如同鬼魅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引起任何空间波动，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主楼的阴影之中，并未走向厨房，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沿着楼梯掠向了二楼！ 我的动作快到了极致，将所有的气息、声音、光影都降到了最低点。我知道杨戬的感知无比敏锐，哪怕一丝一毫的异常都可能被他捕捉到。 二楼的走廊昏暗而安静。我停在卧室门口，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侧耳倾听，楼下院子里，小桃正应了一声“来了昭姐！”，然后是翻找东西的细微声响。羲和似乎又在抱怨炭火。杨戬……没有动静。 我轻轻推开卧室门，闪身而入，随即反手将门虚掩。 房间里依旧保持着之前的狼藉。书桌、地板上的灰败腐蚀痕迹触目惊心。那件星空西装，依旧如同失去生命的蓝色水母，瘫在书桌中央。 我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左边袖口——那里，果然有一个不起眼的、边缘焦黑的小破洞，正是之前姜玄力量失控时留下的痕迹。 没有时间犹豫！我快步上前，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天衡印青光，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个破洞。 指尖触碰到焦黑布料的瞬间，一股微弱的吸力传来！同时，我左手掌心的金鳞烙印再次灼热起来！ 成了！ 我屏住呼吸，指尖轻轻拨开焦黑的边缘，透过破洞向内看去—— 里面并非西装的夹层，而是一片极其微小的、扭曲的空间褶皱！ 褶皱中心，一点青铜色的光芒正在缓缓旋转、沉浮！那光芒的质感、气息，与楼下石桌上的罗盘碎片同出一源，但更加凝练，更加……核心！ 就在我即将看清那光芒具体形态的刹那—— “咚、咚、咚。” 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如同索命的鼓点，突兀地在二楼走廊外响起！由远及近，正直奔卧室而来！ 杨戬！ 他发现了！还是只是例行巡查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现在撤退已经来不及，任何动作都会引起更大的能量波动！ 电光火石之间，我做出了决断！ 我猛地将左手掌心的金鳞烙印，狠狠按在了那个空间褶皱之上！同时，右手天衡印青光暴涨，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层薄薄的、模拟房间本身能量背景的屏障，笼罩住我和书桌这一小片区域！ “吱呀——” 卧室门被推开了。 杨戬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玄色的制服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阴影。他那双墨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瞬间扫过整个房间。 他的目光掠过狼藉的地面，掠过灰败的书桌，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背对着他，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块刚从旁边架子上取下的、干净的抹布，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书桌桌面，动作自然，仿佛只是进来打扫战场。 “将军有事”我没有回头，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能感觉到后背瞬间渗出的冷汗。 杨戬没有立刻回答。他那冰冷的视线在我后背停留了足足三秒，然后又扫视了一圈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和空间撕裂后的异样气息，但在天衡印模拟出的屏障下，似乎与之前的残留混为一体，没有明显的“新”的波动。 他的机械义眼似乎没有开启，或许他认为刚才的微弱异常只是残留能量的自然衰减。 “……楼下炭火味道太重，”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上来透口气。” 这个理由……很牵强，但似乎也说得过去。 “是吗”我继续擦拭着桌面，指尖能感觉到西装破洞下，那空间褶皱正因为金鳞烙印的接触而微微发烫，那点青铜光芒似乎想要挣脱出来，“将军自便，我收拾一下就好。” 杨戬又沉默了片刻。我几乎能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刮过我的脊背。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脚步声再次响起，他转身，离开了门口，脚步声沿着走廊渐渐远去。 我保持着擦拭的动作，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一楼，才猛地松了一口憋着的气，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好险！ 我缓缓抬起左手，只见掌心的金鳞烙印光芒流转，而烙印中心，竟然吸附着一颗米粒大小、散发着柔和青铜光芒的、形状不规则的晶体碎片！ 它温润、沉重，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古老力量和信息。 这就是……姜玄拼死留下的“罗盘核心” 我小心翼翼地将这枚晶体碎片握紧，感受到它与楼下那块罗盘碎片之间强烈的共鸣。 而与此同时，一段破碎的、更加清晰的意念，如同解封的潮水，猛地涌入我的脑海，这次，是姜玄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决绝： “核心……归墟之眼……钥匙……” “玉帝……窃取……封印……” “小心……杨戬……他并非……” 意念到此，再次中断！ 但我已经得到了最关键的信息！ 我握紧手中的核心碎片，看向窗外。 槐树下，杨戬的身影依旧挺立，仿佛从未离开过。 但我知道，暗流，已经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