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狗眼看人低！

沧海两声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阿里小说网novels.allcdn.vip），接着再看更方便。

几天后，孙少健便去了县百货公司运输科报名，换上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尽管依旧洗得发白且带着补丁，还是自个母亲前两天就给洗得干干净净，离开前，爸妈、大哥一再叮嘱，看着他们殷切的眼神， 显然， 真的是特别希望他能当上卡车司机！ 孙少健宽慰着， “爸妈，大哥，你们就在家等我好消息，走了啊！” 依旧先送妹妹兰香和金秀去公社上学，送到学校，再坐上往县城的公交，到了县百货公司运输科， 离运输科所在的院子还有老远，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 只见运输科大院门口，黑压压地排着一条长龙，怕是有上百号人，个个都是青壮年，有的穿着工装，有的穿着崭新的中山装，脸上都带着期盼和紧张，互相交头接耳，嘈杂声一片。 孙少健心里“咯噔”一下，这些人不是也来应聘临时司机的吧 没想到竞争这么激烈！ 不过一想，这也不奇怪，如今的卡车司机，那就好比后世的事业单位，旱涝保收，朝九晚五，工资福利待遇公积金，哪个不是让人羡慕的， 他挤到前面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次招聘虽然是临时司机，但因为面向社会，机会难得，吸引了县城乃至周边公社大量待业青年和想找工作的年轻人。 毕竟，万一干得好，表现突出，将来转正也不是没可能。 退一步讲，就是当个临时工也不错啊，能摸到方向盘，学到修车技术，就是最后不成，回去到了大队，兴许也能当个队里的拖拉机手，总之肯定是不会亏的， 这年头，司机可是真正的金饭碗，谁都想来碰碰运气。 孙少健也是无奈，这场景比后世公务员考试，热门岗位500，1000人竞争一个岗位差不多， 亚历山大！ 本以为来早了，结果倒好，最晚一个！ 默默排到了队伍末尾，看着前面望不到头的人群，虽说有王经理的亲笔字条，但还是感受到了不小压力， 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 面试点设在运输科的一间大办公室里，门口摆着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穿着蓝色劳动布工作服、梳着油亮分头、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叼着烟，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旁边有人小声说，那是运输科的刘副主任，负责今天的初步筛选， 轮到他时，都已经排了将近两个小时，腿都站酸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上前，将准备好的资料，大队开的介绍信，有他二爸在大队当个支部委员，开个介绍信还是没问题的， 和那张有王经理亲笔签名的纸条一起递了过去，恭敬地说， “刘主任您好，我叫孙少健，是来参加司机招聘的。” 刘副主任眼皮子都没抬，随手接过资料，先瞥了一眼大队证明，看到“石圪节公社双水村”几个字，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孙少健那身明显的农村打扮和带着风霜的脸，嘴角立刻撇了下去， 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农村的”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把那份大队证明信随手扔在一边，像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识字吗会数数吗知道方向盘往哪边打是左拐吗” 语带嘲讽，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几个等待面试的人听见，引来几声低低的窃笑，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毕竟，少个竞争对手，他们就多一分成功的希望。 贸易公司，运输科，还是一副主任，手里权力不小，天生的城里人优越感，叼烟、抖零腿，晃晃悠悠，跟个二流子一样，以及对农村人根深蒂固的偏见， 显露无疑。 心里冷哼，这才吃了几年公家饭就开始嫌弃农村了新华夏成立才多少年都不用往上翻三代，一代就够了， 大家不都是农民出身， 孙少健眉头微皱，不过没跟人计较，但依旧保持着礼貌， “刘主任，我上过学，基本的都懂，而且我……” “行了行了！” 刘副主任不耐烦地打断他，根本没兴趣听下去，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语气带着驱赶的意味， “我们这次招聘虽然是临时司机岗位，但要求一点不比正式岗低，很高，不仅要看技术，还要看综合素质， 你这种情况，不是我打击你，基本就是来凑个数的，我呢劝你还是别在这耽误时间了，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想当司机 门都没有！ 下一个！” 说着，直接把手里的材料扒拉到一边，像扔张废纸一样， 甚至连那张王经理写的条子都没仔细看，根本就没在意，想着一个农村娃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还是关系户不成 周围的目光带着同情、怜悯、窃喜…… 甚至还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孙少健心中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这也太狗眼看人低了，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离开，上前一步，伸手按住了那张快要被扫到地上的纸条，声音提高了些许，沉声道： “刘副主任，麻烦您，看清楚这张条子再下结论，别因小失大。” 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让正准备喊“下一个”的刘副主任动作一僵。 刘副主任有些恼火地抬起头，什么时候轮到你一穷抠搜农民来教他办事了 正要呵斥，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孙少健手指按着的那张纸条上， 那上面熟悉的单位信笺抬头，以及下面那行龙飞凤舞，却又熟悉无比的字迹， ——原西县贸易公司总经理王卫国！ 他是运输科副主任，每月公司卡车货物统计报单都需要向领导汇报，领导要签字审核确认， 这签名绝对不会认错！ 还有旁边那行清晰的字迹， “特荐孙少健同志参加司机招聘，请运输科予以考核， 王卫国。” 刘副主任脸上的傲慢和轻蔑瞬间凝固，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随即猛地睁大了眼睛，一把将纸条抓了过去，凑到眼前又仔细辨认了一遍， 待看完，手指甚至有些微微发抖。 竟然真是王经理的亲笔推荐条！ 脑海里不祥的预感升起，这人怕不是王经理家的什么远房亲戚吧 毕竟谁家没有几个农村的穷亲戚呢，临时司机，相对正式工，还是比较好安排的，王经理安排自家穷亲戚进去，不就顺手的事，以后再找机会转正，显得不会太突兀， 对啊， 肯定是这样， 该死啊，自己怎么就不长眼，不看下那纸条呢，要得罪这位，不就得罪了王经理，那他这副主任怕是也要当到头了， 这会肠子都要悔青了！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青一阵白。 刚才那副眼高于顶、盛气凌人的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孙少健看得莫名其妙，心道就是王经理的签名，也不至于吓成这怂样吧 哪知这位自个一顿脑补，自个吓自个！ “这……这……” 刘副主任喉咙发干，说话都结巴起来，他抬起头，再看孙少健时，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尴尬，甚至还有一丝惶恐， “你……你认识王经理” “前几天在路上碰巧帮了王经理一点小忙，承蒙王经理看得起，给了我这次机会。” 孙少健语气平静，没有隐瞒，实事求是。 不过这在王副主任眼里，这份从容不迫的笃定，让他心惊肉跳。 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一定是这样，什么帮忙，肯定是王经理家的亲戚，之所以这么说，就是避人耳目，以防别人说闲话，走后门什么， 周围那些原本带着窃笑和同情目光的人，此刻也全都傻眼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瞬间逆转局面的农村少年。 谁能想到，这个穿着破旧、看似普通的农村娃，背后竟然站着的是百货公司的大领导！ 脸上又是羡慕，当然了， 也有深深的嫉妒！ 刘副主任此刻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怎么这么一点没眼力见呢， 他赶紧换上一副热情得近乎谄媚的笑容，手忙脚乱地把孙少健的资料整理好，连同那张条子双手递还，语气恭敬得不得了， “哎呀，你看这事闹的，误会，完全是误会！孙少健同志是吧 快请进，快请进，里面坐着等，这外面太阳大！考核马上就开始，像你这样有王经理推荐，又见义勇为的优秀青年，正是我们运输科急需的人才啊！” 这前倨后恭、判若两人的表演，让周围的人都看呆了。 人还可以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难怪能坐上副主任位置，光这无耻孙子样，几个人能学得来 孙少健心中冷笑，不屑，面上却是挂着笑容，接过资料，忙道， “刘主任，您千万别这么说，您看看今儿这报名的人数，太多了，您都忙了个把小时，连口水没喝，工作实在是兢兢业业，尽心尽责，有点疏忽是很正常的，毕竟是人，他不是机器嘛。” “哎呀，少健同志啊，你这话真是……” 起身绕出办公桌，来到人面前，双手握住， ”好好考，你一定可以的。” “谢谢刘主任，那我进去等了。” 众人再次傻眼，心里骂娘，麻痹的，这农村娃脸皮也是一点不薄啊。 说完，孙少健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从容地走进了运输科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