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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老周，店里安静下来。我爸沉默地擦着灶台，但动作明显慢了许多。 我妈小心翼翼地试探：“老林，周老师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哈省城医院肯定比咱这镇卫生院强……” “有什么道理！就知道折腾！”我爸闷声打断，但语气却没有往常那么冲了。他扔掉抹布，背着手，咳着嗽往后院走去，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住，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 “……那什么……名片……收好别丢了……” 我和我妈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和难以置信！ 有门儿！这座顽固的堡垒，好像终于被一杯温和却有力的水，滴穿了那么一小块裂缝！ 然而，还没等我们消化完这个好消息，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带着他特有的毒舌和让人捉摸不透的气息，再次出现在了店门口。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桌上那副属于周老师的碗筷，又落在我爸那张因为咳嗽而略显疲惫脸上，最后定格在我身上，语气平淡无波：“看来，我错过了一场‘高手过招’” 我爸正沉浸在某种复杂的情绪里，被这冷不丁的声音打断，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过去：“你又来干嘛找茬啊”。 陈默也不生气，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把相机包放在一边：“例行寻访，记录真实风味。看来林师傅今天状态不错，还有精力会客。”这话听着像是关心，但配上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总让人觉得是在讽刺。 我生怕他俩再杠上，赶紧打圆场：“陈先生吃了没要不……我给你炒个饭”我家现在能快速端出来的，好像也就蛋炒饭了。 陈默瞥了我一眼，还没说话，我爸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听得人心惊肉跳。 陈默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看向我爸：“林师傅，您这咳嗽……似乎比上次更严重了。” 我爸摆摆手，想说什么，又是一阵咳，脸都憋红了。 我妈赶紧给他拍背，眼圈又红了：“劝了多少回了，就是不肯去医院，犟得像头牛……” 陈默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省一院呼吸科的刘主任，是国内这方面的权威。如果需要，我可以帮忙联系。” 我们都愣住了。连我爸的咳嗽都暂时停了一下，惊疑不定地看着陈默。 陈默似乎被我们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目光，生硬地补充了一句：“……好的厨师和好的食材一样，都不应该被浪费。只是出于……对行业的珍惜。”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和尴尬。 就在这时，我妈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一亮，看看陈默，又看看我，最后目光灼灼地看向我爸，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老林！周老师不是说请你去省里参加活动吗正好啊！咱们就去省城！一边让陈先生帮忙联系专家看病，一边……一边要是身体允许，你就去露一手！要是不行……就让薇薇去！” “啥!” 我和我爸异口同声地叫出来，只不过我是惊讶，他是震怒。 “让她去!”我爸猛地站起来，因为激动又引发一阵咳嗽，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她就她这半瓶子醋晃荡的水平去省里代表我代表咱老林家去丢人现眼吗！咳咳咳……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我也懵了：“妈……我、我不行的……那都是大师前辈，我……” 我妈却异常坚持，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老林！你的身体最重要！先看病！至于活动……薇薇怎么了她是你的闺女！得了你的真传！又正儿八经去省里进修过！怎么就不行了难道你宁愿眼睁睁错过这个机会，让你这身手艺烂在锅里，也不愿意让闺女去试一试就算……就算真输了，又怎么样咱们尽力了，问心无愧！” 我妈很少这么强硬，这一番话像连珠炮一样，把我爸轰得愣在原地，张着嘴，却一时找不到话反驳，只是胸口剧烈起伏着，咳嗽声不断。 陈默在一旁安静地听着，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不定，忽然插了一句：“省烹饪协会那个交流展示，我看过流程，并不全是老大师，也有青年厨师切磋的环节。形式更偏向交流，而非严格比赛。林师傅如果身体不适，林小姐作为传承人代表出席，并展示一道家常菜，从规则上和情理上，都说得通。” 他顿了顿，看向我，语气依旧平淡，却莫名带着点审视的味道：“当然，前提是，林小姐自己敢不敢接下这个担子，以及……林师傅愿不愿意，临阵磨枪，再指点一二。” 好家伙！这陈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句话就把我和我爸都架到了火上烤！ 我看着我爸那又气又咳、复杂无比的脸色，看着我妈那充满期盼和担忧的眼神，再想想省城医院、交流活动、还有我爸这拖不得的身体…… 一股莫名的勇气，混合着巨大的压力和责任感和一丝跃跃欲试的冲动，突然冲上了我的头顶。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我爸面前，抬起头，直视着他因为咳嗽而泛红的眼睛，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 “爸，让我试试吧。” “您教我，我好好学。去省城，您安心看病。交流活动，我去。输了我认，绝不给您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