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景略请长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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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猛那平静却重若千钧的猛，愿往三字，如同三记沉雷，在这片由智慧与意志构筑的北方山河虚影中轰然炸响，余音回荡，震得林凡心神摇曳，几乎以为自己陷入了某种幻觉。 他怔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回应，只是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位青衫文士。王猛，王景略！ 这位在史书中以扪虱谈兵，定鼎关中而闻名，辅佐苻坚开创前秦盛世，被誉功盖诸葛第一人的千古奇佐，其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宰相，是善于治理、洞悉人心的谋主，是能于谈笑间使樯橹灰飞烟灭的国士！ 尽管史载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亲自披挂上阵，踏上那生死一线的星空擂台，去面对迦尔纳这等拥有日轮之火黄金铠甲，号称毁灭与防御都达到极致的绝世猛将 这其中的反差，实在太过巨大，太过颠覆常识，以至于林凡这位见惯了英灵奇迹的天命行者，一时之间也难以接受，脑海中一片空白。 先生……您，您说什么林凡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复问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愕与迟疑。 您是说……您愿意亲自登台，对战那迦尔纳 王猛将林凡脸上那毫不掩饰的震惊与担忧尽收眼底，他并未动怒，反而淡淡一笑。那笑容中，既有属于谋士洞察人心的了然，也有一份属于开拓者不循常理的锐气，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看透世事的从容。 他缓步向前，虚影般的衣袂在意识空间中微微飘动，反问道： 林行者如此惊愕，可是觉得，猛只是一介只会纸上谈兵、舞文弄墨的书生，不堪临阵搏杀之任，登台便是送死 不敢！晚辈绝无此意！ 林凡连忙拱手，言辞恳切，甚至带上了几分急切。 先生之才，经天纬地，算无遗策，凡岂敢有丝毫轻视！只是……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试图表达那份最深切的忧虑。 只是那迦尔纳，绝非寻常敌手。其日轮之火狂暴酷烈，有焚尽万物之威；其黄金铠甲更是神话概念级的防御，几近无敌。 先生虽通晓军略，智慧超群，毕竟……毕竟史书所载，非以个人武勇见称。 擂台之上，凶险万分，瞬息生死，凡实在……实在担忧先生安危！ 恐因凡决策失误，而致先生有失，那将是华夏千古难以承受之痛！ 这番话，林凡说得情真意切，完全是发自肺腑。 他敬重王猛，珍视每一位华夏英灵，更清楚王猛这等具有宏大战略视野的英灵，其价值远非单纯战力可以衡量。 若因一时策略选择，导致这位千古奇才陨落，他林凡将成为民族的罪人。 王猛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微微颔首，目光中甚至流露出一丝赞许。 你心存此虑，乃是身为行者，对英灵，对华夏负责的表现，猛心甚慰。 你所言不虚，若论阵前厮杀，斩将夺旗，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猛之勇武，确不如霍骠骑之锐不可当，不如岳武穆之气贯长虹，亦不如赵子龙之浑身是胆。 他坦然承认了在纯粹武力层面的，但话锋随即一转，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骤然迸发出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光芒，整个的气势也为之一变，从之前的沉静渊深，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然，林行者，你需明白，这星空擂台之争，绝非仅仅等同于古之沙场斗将！ 尤其面对迦尔纳此等力量虽强，却心性有巨大缺陷之敌，若一味以其之道还施彼身，执着于蛮力相争，恰恰正中其下怀！ 即便最终能凭借更强的力量惨胜，也必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徒耗我华夏精锐，非但无益，反而有损大局！ 对付此等之敌，需以智取，以巧胜，以谋略破其力，以人心攻其心！ 请先生明示！ 林凡精神一振，知道王猛即将阐述其核心战略。 他深知这位千古奇佐绝非无的放矢之人，既然敢主动请缨，必然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倚仗和完整的应对之策。 王猛负手而立，气息沉凝如山岳。他并未立刻展示什么惊天动地的力量，而是开始条分缕析地阐述他的，语气平静却充满了令人信服的力量： 其一，论。 王猛伸出一根手指。 汝等或习惯于以能量强度、破坏范围来衡量英灵之力。 然，猛虽非万人敌之猛将，然既已响应召唤，位列英灵，得享华夏万民祭祀，气运加持，自有神通护体，非凡胎肉身可比。 更重要的是，我之功业，在于，在于，在于在一片废墟之上，建立起秩序与繁荣！ 此等经世济民、安定天下之功业所凝聚之，乃是一种更为宏大、更为根本的力量！ 它或许不及迦尔纳日轮之火那般暴烈夺目，但论其厚重、坚韧、绵长之后劲，以及对混乱、毁灭等负面力量的天然克制，未必输他！ 他可焚天，以毁灭为薪柴；我则可镇地，以秩序为根基！ 随着他的话语，林凡清晰地感觉到，王猛周身那股原本沉静的气息，开始与脚下这片虚拟的北方山河产生奇妙的共鸣。 山峦的虚影似乎更加凝实，河流的奔涌仿佛带着某种韵律，一种不动如山，动如雷震的磅礴大势，以王猛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这并非单纯的个人武力，而是一种与文明、与秩序、与大地脉络相连的之力！ 其二，论。 王猛伸出第二根手指，目光中闪烁着智慧的火花。 迦尔纳力量虽强，却失之纯粹，被内心的愤怒、不甘与偏执所驱使，其招式看似毁天灭地，实则必然因心绪波动而存在破绽，缺乏真正的与。 我一生，于乱世之中，辅佐苻坚，对阵慕容垂之狡黠，姚襄之骁勇，邓羌之跋扈，皆是在敌强我弱、局势纷繁复杂之际，以弱胜强，以少击众！ 我所长者，非匹夫之勇，乃洞察先机之眼，料敌于前之智，因势利导之谋！ 任他火焰滔天，攻势如潮，我自能冷静观察，寻其能量运转之脉络，察其心神波动之规律，避其锋芒最盛之处，击其力量转换之枢，甚至……引导其狂暴之力，反噬其身！ 王猛的手指在空中虚点，仿佛在他面前展开了一张无形的沙盘，他正在其上排兵布阵，推演着与迦尔纳的每一次交锋。 他的骄傲，不容亵渎，这便是最好的诱饵，可引其入彀；他的愤怒，一点即燃，这便是最利的双刃剑，可伤敌，更可伤己！ 其三，论，或者说，论。 王猛看向林凡，目光中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我知英灵登台，皆可显化与其生平事迹、精神核心最为契合之宝具，或是展开独属于自身的。 猛之领域，非是霍骠骑那般气吞万里如虎的铁血沙场，亦非岳武穆那般精忠报国的悲壮山河，而是——经纬之网，秩序之域！ 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言出法随般的威严： 在此域中，规则由我订立！我可编织法则之网，削弱其狂暴之气，干扰其能量运转之稳定，迟滞其攻击之速度，更可……无限放大其心神之中的破绽与执念！ 他的黄金铠甲或许能挡住世间一切有形的刀枪剑戟，无形的能量冲击，但可能挡住这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规则束缚 可能挡住那源自命运层面的牵引与拷问 可能挡住……直指本心、撼动其信念根基的人心之力 林凡听得心潮澎湃，豁然开朗！ 他彻底明白了王猛的战斗方式！ 这绝非传统意义上的武将对决，而是一位顶级的战略家、谋略家，将整个擂台化为他的棋盘，将对手化为他棋盘上的棋子！ 他要构建一个完全不利于迦尔纳发挥的，在这个主场里，迦尔纳的绝对力量优势将被规则极大限制，而其心理上的致命弱点，将被放大到足以影响战局的程度！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王猛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倒映着历史的长河与人性的幽微。 迦尔纳因其出身而被歧视，因其才华不被认可而愤懑，因其遭遇的种种不公而偏激。 他极度渴望被正视，渴望证明自己胜过一切，这份执念，既是其力量的源泉，亦是其最大的枷锁。而我王景略……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穿透力，也带着一份源自亲身经历的慨然： 我亦出身寒微，曾混迹于市井，以贩卖畚箕为生，尝尽世间冷暖，深知底层之艰辛与不公。 然，我未曾沉沦于愤懑，亦未偏执于仇恨。 我苦读典籍，砥砺心志，终得遇苻坚这位明主，得以一展抱负，位列宰辅，权倾朝野！ 我辅佐他整顿吏治，发展农桑，兴修水利，压制豪强，使前秦国力大增，百姓得以在乱世中稍安！ 我之一生，便是对出身决定论最有力、最直接的回击！ 我深知，如何与那些因出身而心怀块垒、因不公而扭曲心志者交谈，如何引导其偏执之志转向正途，亦深知……如何在其执迷不悟时，精准地击碎其赖以支撑的精神支柱！ 王猛的声音愈发沉凝，带着一种教化与惩戒并存的威严： 我会在战斗中，让他亲眼见证，力量的真谛，从不在于肆无忌惮的毁灭与破坏，而在于创造，在于守护，在于建立秩序与繁荣！ 个人的荣辱得失，在天下苍生的福祉与文明延续的大势面前，是何其渺小与微不足道！ 若他尚存一丝理性，或可迷途知返；若他执迷不悟，顽冥不灵…… 王猛眼中寒光一闪，如同北地最凛冽的寒风，语气斩钉截铁： 我便让他这轮依靠愤怒与不甘燃烧的，在他自己释放出的、最炽烈的火焰中，亲身体会，何谓狭隘，何谓虚妄，何谓……真正的穷途末路！ 军帐之内，王猛的声音朗朗，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掷地有声。 他不是在夸耀个人的勇武，而是在阐述一种超越单纯力量层面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胜道，一种以智慧驾驭力量、以人心决定胜负的至高境界！ 林凡心中的所有疑虑、担忧与阴霾，在这一刻，被王猛这番如同洪钟大吕般的论述彻底驱散，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心、激动与豁然开朗！ 他仿佛已经清晰地看到了那场必将载入史册的、别开生面的对决——那绝非简单的火焰与刀枪的碰撞，而是智慧与蛮力、秩序与混乱、包容与偏执、创造与毁灭两种截然不同理念的终极较量！ 先生…… 林凡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他后退一步，整理衣冠，对着眼前这位青衫文士，恭恭敬敬地、发自内心地深深一揖到底，语气充满了无比的敬重与彻底的托付。 凡，明白了！华夏此战之胜负，文明之荣光，便全赖先生运筹帷幄，擎天保驾了！ 王猛坦然受了林凡这一大礼，方才虚虚抬手一扶： 行者请起。猛既为此世英灵，与华夏血脉相连，气运相牵，守护神州，匡扶文明，乃分内之责，义不容辞！ 此战，非为猛个人之浮名，实为扬我华夏智勇双全、刚柔并济之精神，破彼囿于私怨、困于偏执之虚妄！让诸天万界知晓，何谓真正的强大！ 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神州万象图的层层空间，跨越了无尽遥远的星河，精准地落在了那印度阵营中、端坐于轮回之池畔、周身燃烧着金色光焰与无形怒火的迦尔纳身上。 王猛的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成竹在胸的冷峻弧度。 便让这目空一切、困于己心的胡儿，好生见识一番…… 何谓，经天纬地之才！ 何谓，人心所向之力！ 何谓，真正的——王佐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