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宿命回响，抉择之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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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周身那原本璀璨夺目、象征着纯粹毁灭的日轮之火，依旧在熊熊燃烧，但其光芒却不再如之前那般纯粹、稳定，火焰的边缘开始扭曲、摇曳，仿佛在其中掺杂了一丝迷茫的、如同黑烟般的杂质，燃烧的势头也不复之前的决绝与一往无前。 王猛静立于经纬领域之外，如同一位站在时间长河岸边的观察者，清晰地感知到迦尔纳内心那看似坚固无比的堡垒，正在从内部产生致命的松动与裂痕。 他知道，火候已到，最关键的、决定胜负的时机，即将来临。他需要再添上最后一把火，将对方彻底推入自我审视与信念崩塌的最终深渊。 王猛心念微动，那笼罩擂台的经纬领域光芒再次发生玄妙的变化。 之前那温暖平和的安抚之力如同潮水般迅速收敛、退去，转而散发出一种洞彻万物本源、映照一切真实的清冷辉光，这光芒不再试图抚慰，而是带着一种赤裸裸的、令人无所遁形的审视意味。 “既然你如此执着于力量本身，将其视为打破宿命的唯一依仗，那么，此刻，便让你亲眼看看，你所追求、所依仗的这份‘力量’，其最本质、最真实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王猛的声音仿佛从九天之上的法则源头传来，带着一种超越个人情感的、不容置疑的冰冷威严。 新的、更加直接的幻境，轰然降临！但这一次，不再是具体场景的重现，而是对力量本源的——概念直击！ 在迦尔纳的“感知”中，仿佛有一面巨大无比、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镜子”，突兀地出现在他的意识核心之前。 这面“镜子”映照出的，并非他英武的外形或璀璨的黄金铠甲，而是剥离了一切外在表象后，他那身惊天动地的“力量”的真正源泉—— 那并非他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荣耀的太阳神血脉光辉，而是一片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由无数负面情绪——痛苦、屈辱、不甘、愤懑、怨恨、被抛弃的恐惧、对认可的极度渴望——汇聚、发酵而成的黑暗之海！ 这片海洋汹涌澎湃，充满了绝望与暴戾的气息！ 而他引以为傲的日轮之火，其根源正是从这片黑暗之海的深处汲取能量，在其表面之上燃烧！ 那看似璀璨神圣、足以焚尽万物的金色光芒，其本质不过是这些极致负面情绪被强行压缩、扭曲后产生的畸变光辉！ 那件号称万法不侵的黄金铠甲，亦是由他最深的“防御执念”（害怕再次受到伤害）与“证明渴望”（渴望得到绝对认可）凝结而成，看似提供了绝对的庇护，实则如同一座华丽的囚笼，将他与真实的世界、与那些可能存在的温暖情感和理解，彻底地、冰冷地隔绝开来！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这不是我的力量！这不是！！” 迦尔纳如同被踩到尾巴的野兽，发出了惊恐万状的尖叫，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战栗与寒意！ 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基石，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力量源于高贵的血脉，源于自身不懈的努力与天赋，从未想过，其最本质的根基，竟然是如此……阴暗，如此……不堪入目！ “这，便是你所选择的‘道’。”王猛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律，毫不留情地阐述着这残酷的真相。 “以内心无尽的痛苦为薪柴，以沸腾不止的愤怒为火焰。 你燃烧得越旺盛，释放的力量越恐怖，内心因被燃烧而留下的空洞便越大，越难以填补。 终有一日，当痛苦被燃尽，或是愤怒彻底失控，便是你被自身力量完全反噬，彻底堕入这片由你自身情绪构筑的、无边黑暗之海的时候。 迦尔纳，你所谓的打破宿命，不过是从一个由出身决定的宿命牢笼，跳入了另一个由你自己内心负面情绪构筑的、更加绝望、更加无法挣脱的宿命轮回罢了。” “不！你胡说！你这是在亵渎！！” 迦尔纳发出了绝望到极致的咆哮，他疯狂地催动日轮之火，试图攻击、摧毁那面映照出他内心不堪的“镜子”，炽白的火焰如同狂龙般轰击在幻境之中。 然而，他的攻击非但没能粉碎那面镜子，反而如同巨石投入本就汹涌的黑暗之海，只能激起更加狂暴的波澜，让那片代表他力量根源的黑暗之海翻腾得更加剧烈，同时也映照出更多他平日里根本不敢直视的、隐藏在灵魂角落的阴暗与脆弱！ 就在这时，幻境之中，持斧罗摩的虚影再次凝聚出现。 但这一次，尊者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斥责、愤怒与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已然看透世间万法兴衰、因果轮回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迦尔纳，”幻境中的摩罗缓缓开口，声音不再充满怒意，而是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从未真正否定过你所拥有的力量本身。你的天赋，你的坚韧，确属罕见。我所否定的，始终是你驾驭这份力量的方式，是你那被愤怒与偏执等情绪完全奴役、无法看清真实自我的心。 正法（dharma），从来不是意图束缚你力量的枷锁，它是希望在力量的迷雾中，为你指引方向，让你不至于彻底迷失自我的灯塔。 可惜，你始终未能理解这一点，或者说，你内心深处，始终不愿去理解，不愿去接纳。” 这句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迦尔纳那早已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他一直固执地认为，师父否定的是他的全部，否定的是他迦尔纳这个人的存在价值与意义。 直到此刻，在这被王猛营造出的、直指灵魂本质与力量根源的绝对真实幻境中，他才如同被雷霆劈中般，隐约触摸到一丝师父那些严厉话语背后，可能蕴含的另一层深意—— 那或许并非完全的、彻底的否定与厌弃，而是一种……对于他走上歧途的深深惋惜一种对于未能成功将他引导上所谓“正途”的……遗憾 这种突如其来的、颠覆性的可能性，比他一直以来所认知的“单纯被否定”，更让他感到一种百味杂陈、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刺痛与茫然。 这比纯粹的恨，更让人无所适从。 “我……我难道……真的错了吗……” 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第一次不受控制地、从他内心深处那被重重防御包裹的核心区域响起，这声音虽然轻微，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瞬间盖过了他之前所有愤怒的咆哮与不甘的呐喊。 随着这声自我质疑的出现，他周身那原本如同恒星般燃烧的日轮之火，仿佛失去了最核心的支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黯淡、摇曳起来，光芒变得散乱而不稳定。 那身璀璨夺目、象征着绝对防御的黄金铠甲，其流转的神光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更令人心惊的是，那光滑无比的铠甲表面，开始凭空浮现出无数细微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裂纹！ 这些裂纹并非物理损伤，而是其心灵防线崩塌、信念动摇在外在层面的直接显化！ 他不再攻击，不再咆哮，只是如同一个失去了所有提线的木偶，呆呆地、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 那双燃烧了千年怒火的金色瞳孔，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巨大的迷茫，怔怔地“看”着幻境中那片代表他力量根源的、汹涌翻腾的黑暗之海，看着师父那平静却仿佛蕴含着无穷深意的虚影，看着那些一闪而过的、关于“另一种可能人生”的、带着温暖色彩的破碎画面…… 巨大的、前所未有的茫然感和一种被彻底掏空般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席卷了他的全身，淹没了他的意志。 他一生所坚持的信念，所依赖的力量源泉，在对方那抽丝剥茧、直指本心的智慧攻势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漏洞百出，如此……不堪一击。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获得这身力量……我……想要的是什么……” 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眼中的金色火焰几乎要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与迷失。 王猛知道，攻心之计，已成。 迦尔纳的斗志，连同他那偏执而扭曲的信念根基，已在过往宿命的回响与力量本质的残酷映照下，彻底土崩瓦解，再无重塑的可能。 此刻的他，外在的力量或许尚未完全消散，但内在的战意与信念，已彻底湮灭。如同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华丽躯壳。 王猛缓缓将手中那卷仿佛承载了无尽智慧与秩序的竹简合拢。 那笼罩整个擂台、隔绝内外的玄奥经纬领域，开始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消散，重新显露出外界那片虚拟的、作为背景的北方山河景象。 他看着那个失魂落魄、仿佛连站立都需要耗费巨大力气、眼中只剩下无尽迷茫与空洞的太阳神子，用平静无波、却足以传遍整个宇宙观测网络的声音，清晰地宣布： “心火已熄，顽石已开。” “此战，已了。” 全球的观测网络前，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迦尔纳那如同被抽取了灵魂般的绝望状态，看到了那几乎熄灭、黯淡无光的日轮之火，看到了那布满细微裂纹、仿佛随时会崩解的黄金铠甲。 没有预料中毁天灭地的终极大招对轰，没有血肉横飞、惨烈到极致的肉身搏杀。 一场看似实力悬殊、本该是一边倒的对决，最终竟以这样一种完全超出所有人理解范畴、充满了哲学思辨与心理博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智慧……难道真的可以可怕到如此地步可以如此彻底地……摧毁一种看似无敌的力量吗 每一个目睹了这一切的人，无论其文明背景与立场如何，心中都充满了无尽的震撼、茫然与深沉的思考。 王猛这个名字，以及他所代表的“智慧”与“秩序”之力，必将如同烙印般，深深铭刻在所有观测者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