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她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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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三人的身影缓缓降落在城外的树林时，脚踏上坚实土地的瞬间，一股久违的踏实感油然而生。 “若是坐马车，怕是要走到猴年马月才能回来……” 云翩翩望着不远处巍峨的城楼，那里依旧人潮如织，川流不息。三人向城门走去，沿途遇见的行人脸上皆洋溢着喜气，就连寒风都显得不那么刺骨了。 入城费只需三枚下品灵石——比起四方城动辄翻倍的价格，简直便宜得令人感动。 踏入上京城的那一刻，熟悉的街景扑面而来。年关将至，长街两侧的商铺皆挂起了红灯笼，檐下结着彩绸，就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腊梅香。 上京的雪年年如期而至，街道上还有专人清扫前夜的积雪。今日难得放晴，阳光穿透云层洒落肩头，竟让人生出几分慵懒的暖意。 “小姐——！” 一道清脆的呼唤骤然响起。云翩翩还未回神，眼前便闪过一抹明艳的橙影——下一秒，她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拦腰抱起，双脚瞬间离地！ “等、等等——！” 天旋地转间，云翩翩慌忙撑住对方的肩膀，指尖都快掐进衣料里。那人却不管不顾，抱着她“咯咯”笑着转了好几圈，活像只撒欢的小兽。 “停……停下！我要吐了！” 她挣扎着拍打对方的背，声音都打着飘儿。 “嘿嘿，小姐好久没回家，我这不是太想你了嘛！” 橙衣少女终于舍得放下她，却仍搂着她的腰不肯撒手，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盛满了雀跃的星光。 眼前那抹明艳的橙色身影，还有这夸张的拥抱方式——除了流萤还能有谁 此刻的流萤站在众人面前，难得露出几分赧然，手指不自觉地挠着后脑勺，脸颊微微泛红。这副模样，倒是少见地显出了几分少女的羞涩。 “流萤姐姐！” 云雾的小脑袋从云翩翩身后探出来，眉眼弯弯地望着她，笑容灿烂得像是冬日的暖阳。 流萤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忽然张开双臂—— “当当当当！” 随着她俏皮的音调，风平桥下缓缓现出两道身影：一袭浅粉色罗裙的温婉女子，推着轮椅上的玄衣老人。轮椅上的老者虽鬓发斑白，却精神矍铄，眼中盛满慈爱的光芒。 云翩翩的视线瞬间模糊。 她顾不得其他，脚步比思绪更快，几乎是飞奔着扑向那个朝思暮想的怀抱。当熟悉的温暖将她包裹，这半年的思念终于找到了归处。 “祖父... ” 苍老却有力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幼时做噩梦的她。云翩翩深吸一口气，将涌到眼角的泪意硬生生憋了回去——她发过誓不再落泪的。 抬起头，她对上流云温柔似水的眼眸。半年过去，这个总是默默守护在她身边的姑娘，笑容依然甜美如初。 “小姐，欢迎回家。” 这一刻，云翩翩忽然明白，原来被人期盼着归来，是这般幸福的滋味。 “祖父！” 云雾像只欢快的小兽，从侧面扑进云国公怀里，惹得老人开怀大笑，连连道着："好，好，都好。” 待分开时，云国公仔细端详着两个孙儿。一个已达灵徒境四阶，另一个更是突破到灵师境七阶，周身气息凝练沉稳，眼中的坚毅藏都藏不住。老人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流萤站在一旁，虽不忍打破这温馨时刻，但凛冽的寒风实在不宜久留。她轻移莲步上前，柔声道： “国公，小姐，我们先回府吧。” 云翩翩这才回过神来，挽住祖父的手臂温声道：“祖父，小雾，我们回家。” 此次出行未备马车，几人便沿着熟悉的街道缓步而行。当那座朱漆金钉的府门映入眼帘时，云翩翩心潮翻涌—— 阔别半载，终是归家。 暮色四合时分，朱漆大门前的老槐树投下斑驳的影子。福伯不停地搓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青石阶上来回踱步。当远处终于出现那列熟悉的身影时，他浑浊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 “国公爷，小姐，小公子。” 穿过垂花门，福伯絮絮叨叨地说着：“小姐，锦绣园已经修葺好了，您最喜欢的那株西府海棠今年开得格外好...” 他边说边用袖子抹眼角，“府里各处都收拾妥当了，就等着您回来...” 云翩翩的绣鞋踏在熟悉的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往事的纹路上。檐角的铜铃依旧叮咚，连空气中飘散的香气都与记忆里一般无二。 她忽然觉得心口发烫——原来这才是活着的感觉。这个念头让她不禁莞尔，不，让她真正活过来的，是眼前这些殷切的面容。 祖父慈爱的目光，小雾亮晶晶的眼睛，福伯皱纹里的笑意，流云关心的神情，流萤俏皮的神色...正是这些温暖的碎片，拼成了她朝思暮想的“家”。 行至主院时，云国公突然驻足。 云翩翩还未及疑惑，就见祖父缓缓挺直了腰背。 夕阳的余晖为他镀上金边，那器宇轩昂的姿态，恍若当年那个叱咤朝堂的云国公重现人间。 云翩翩与云雾同时屏住了呼吸。多少个日夜的期盼，终于在这一刻得偿所愿。 老人张开双臂，眼中的柔情几乎要溢出来。云翩翩再也忍不住，像儿时那般扑进祖父怀里，将脸埋在那带着墨香的衣襟中。身后的小雾也紧紧环抱住她，三人叠成温暖的一团。 “好了好了，祖父很好，翩儿莫要担心了。” 祖父轻抚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笑意， 云翩翩抬头拭泪，望着祖父清瘦的面容。 那历经沧桑却依旧明亮的眼睛，那挺直的脊梁...是啊，这才是她的祖父，无论前世今生，永远都是那个光明磊落的云国公。 “呜哇哇哇！” 云翩翩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最是温婉沉静的云雾，此刻竟哭成了泪人儿。 那总是含着三分浅笑的清秀面容，此刻梨花带雨，眼眸红得像是揉了胭脂，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竟像个得了糖却又怕被人抢走的孩子，又欢喜又委屈，抽抽噎噎地止不住。 “翩儿，去安慰一下小雾吧。” 云国公的声音刻意压得低沉，仿佛带着责备，可那微微颤抖的尾音，和眼底藏不住的柔和，却让周围的下人们都忍不住抿唇轻笑——这哪里是训斥分明是疼进了骨子里的宠溺。 “去吧，好好歇歇，晚些时候，咱们祖孙几个再好好说说话。” 云翩翩轻轻点头，拉着云雾的手，两人沿着雕花回廊缓缓离去。廊外秋叶簌簌，风里夹着海棠花的清甜。 云雾的抽泣声渐渐低了下去，只是仍时不时吸一吸鼻子，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走到拐角处，云翩翩的脚步微微一顿，终究没忍住，回头望去—— 云国公仍站在原地，一袭墨色锦袍衬得身形挺拔如松，银白的鬓角在夕阳下泛着浅浅的金光。他静静地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目光悠远而温柔，眼角那一点未干的湿润，在暮色中微微闪烁。 那一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前世的爷爷也是这样，日日送她上学。校门口人潮涌动，同学们三三两两，嬉笑打闹，而她总是独自一人。 偶尔有人指指点点，笑她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她也只是抿紧唇，装作没听见。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经不在乎了。 只要回头时，还能看见爷爷站在人群之外，微微佝偻着背，目光却穿过熙攘的人流，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身上。然后，他会抬起手，冲她挥一挥，枯瘦的腕骨在风里显得格外清晰，却始终坚定如初。 就像现在一样。 她所求的，从来不多。 只要祖父康健长寿，只要弟弟永远快乐，只要这一世，她能陪他久一点，再久一点……这便是她跨越时空，最大的心愿。 身侧忽然传来“噗嗤”一声轻笑，云雾不知何时已经破涕为笑，踮着脚尖去够廊外探进来的一枝海棠。 云翩翩看着看着，忍不住也弯了眉眼。 ——是啊，还有她们。 这一世，她再不是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