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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阵破除,杀阵的威胁也随之消散。 吴升与林玉斓稍作调息,待心神彻底平复后,再次踏入了那条被幻阵掩盖的、幽深巨大的通道。 通道内依旧昏暗,风声呜咽。 但这一次,林玉斓的心中都多了十分的警惕,尤其回想起方才那逼真到极致的幻境,依旧心有余悸,忍不住向身旁的吴升问道:“师兄,方才那杀阵究竟是何原理为何能如此真实地模拟出一切,甚至连元罡消耗、受伤痛楚都分毫不差我我竟完全未能察觉自己已深陷其中。” 林玉斓要说战斗,那固然是非常强大的一个人。 但真的要说是阵法,很多时候不懂,就是完全不懂。 不是这天下所有的人都像是吴升一样变态,所有的东西都做到不只是了解,甚至于精通的。对于这天下所有的天才而言,这些天才也只能是局限在同样的一个领域,在另外的一个领域,很多时候真的就是一窍不通了。 吴升闻言,耐心解释道:“此阵诡谲,其核心攻击的,并非肉身,而是修士的紫府。” “紫府”林玉斓一怔。 紫府乃是修士神魂与元灵栖居之所,位于眉心灵台之后,玄妙难言。 “嗯。” 吴升点头,继续深入浅出地剖析,“你可以将紫府理解为编织梦境与感知现实的中枢。” “寻常幻阵,多以迷惑五感为主,如制造虚假景象、声音,高明的或许能影响情绪。” “但方才我们遭遇的这座杀阵,其手段更为高明歹毒。” “它并非从外部模拟。” “而是直接将一股极其庞大、混乱且带有特定信息模板的能量,强行灌注侵入你的紫府空间之中。” 吴升的声音在通道中回荡:“这股外来能量,会在你的紫府内,依照布阵者预设好的剧本,强行扭曲、覆盖甚至替代你自身的感知与思维。” 林玉斓徐徐点头。 “而为了确保杀阵难以被轻易识破。” 吴升继续道,“布阵者往往会采用三分真实,七分虚假的构建方式。” “它会给你一个真实的基点。” “然后诱导你的紫府自行去脑补、完善、甚至合理化整个虚假的过程。” 他以方才的幻阵举例:“你的紫府在受到冲击和污染后,会下意识地、主动地去配合这股外来信息,自动脑补出我们发现蛛妖、蛛妖偷袭、师兄被杀、我与之搏斗等一系列详细过程。” “甚至会自动模拟出元罡消耗、受伤疼痛的反馈,让你对此深信不疑,越陷越深。” 吴升给出了一个更通俗的比喻:“好似对于一个神志清醒的正常人,若突然看见一颗苹果张开嘴对他说话,他第一时间会感到惊骇、荒谬,并立刻意识到这不对劲!这是理智的本能反应。” “但若此人已身中此类紫府杀阵,当他的紫府被外来能量污染扭曲后,他看到苹果说话,他的思维非但不会警惕,反而会主动为其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可能会认为这苹果是他逝去的妻子所化,是来与他相会的。” “即便他根本没有妻子,即便他从来没有成婚过,他固然会彻底沉溺于这个被强加的真相中,直至他的心神耗尽,紫府崩溃,最终在现实中表现为七窍流血,元罡逆冲,爆体而亡的。” 林玉斓听得浑身发冷,娇躯微颤。 这种杀人于无形,甚至让受害者心甘情愿走向毁灭的阵法,实在太过于歹毒和防不胜防。 至于吴升所言,她也是似懂非懂,甚至于顿了顿,好像有一个概念,彻底想了想,但又完全的不懂了。 “……师兄,那那在外界,如何才能防范或识破此类杀阵呢”林玉斓索性觉得这么问会好一些。 吴升微微摇头:“很难,高明的阵法本就融于环境,无声无息,除非能提前洞察阵法的能量节点与运转规律,并拥有特殊手段护住紫府元灵,否则一旦踏入其影响范围,便极易中招。” 他看了一眼林玉斓,语气放缓了些许:“一般而言,紫府空间越稳固、本性真灵越澄澈坚定、元灵修为越深厚,对这类精神污染的抵抗力就越强,越不容易被其完全操控,也越有可能在沉溺前察觉到一丝不谐,从而挣扎苏醒,这便是个体修为与心性带来的根本性差异。” 这也解释了为何吴升能始终保持清醒,而林玉斓却深陷其中。 林玉斓闻言感慨不已,却也纳闷自己这位师兄的紫府与元灵,究竟强韧到了何种地步 ……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在幽深的通道中快速前行。 有了之前的教训,林玉斓将部分心神时刻内守紫府,保持灵台清明,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条通道远比想象中更长、更曲折,它并非笔直向下,而是时而盘旋,时而穿过巨大的地下空腔,时而又沿着地下暗河的河床延伸,通道的岩壁上,不时能看到一些巨大的、非人力所能开凿的刮擦痕迹和撞击坑,仿佛曾有一个体型庞大的存在,硬生生地从这里挤过或爬行而过。 渐渐地,吴升和林玉斓都将速度提升到了相当快的程度,在黑暗中掠过。 大约疾行了一个多小时,以他们的脚程,至少已深入地下百里,横向距离更是难以估量。 终于,前方的通道开始出现变化,原本相对狭窄的通道骤然开始急剧扩大,并且出现了明显的向上倾斜的坡度,空气中的湿度显着增加,风声也变得越来越大,甚至能听到隐约的水流轰鸣声 又前行了一刻钟左右,前方陡然一亮,并非阳光,而是一种灰蒙蒙的、来自外界的自然天光。 通道的尽头,赫然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出口,仿佛一座山被从中劈开。 出口之外,不再是地下岩层,而是一片无比开阔、深不见底的巨大地下裂谷。 狂风从裂谷深处倒灌而入,吹得两人衣发狂舞。 震耳欲聋的水声从裂谷下方传来,那是一条奔腾汹涌的地下暗河。 吴升和林玉斓快步走到通道出口的边缘,向下望去,心中皆是一震。 这条地下大裂谷的规模超乎想象! 其宽度一眼望不到对岸,只能看到对面岩壁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轮廓,宽度恐怕有数十里乃至上百里。 深度更是难以估测,下方幽暗深邃,只有震耳欲聋的水声表明暗河在极深处奔流。 向上望去,裂谷的顶部极高。 隐约能看到一些钟乳石般的倒挂岩刺,但距离出口所在的位置,至少还有数千米的高度差。 这里仿佛是一个被遗忘在地底深处的、巨大无比的世界。 而他们所在的这个通道出口,就开凿在裂谷一侧近乎垂直的悬崖峭壁之上,离下方的暗河水面,不知还有多远的距离。 “这……” 林玉斓看着这壮阔而又死寂的地下奇观,一时失语,她完全没想到,通道的尽头,竟然是这般景象! 吴升扫视着出口附近的岩壁和脚下的平台。 很快他发现了更多的痕迹,出口处的平台边缘,有许多巨大的、新鲜的摩擦与抓痕,以及一些残留的、散发着淡淡妖气的液体,痕迹一路向下延伸,直至没入下方深不见底的幽暗之中。 “看来,我们的猜测没错,此地确实囚禁过一个庞然大物。” “而它,已经从这里离开了。”他伸手指着那些痕迹和下方无尽的深渊:“看这些痕迹的朝向和残留的气息,它应该是从这个出口跃出,然后顺着这条无尽的地下裂谷,不知道向何方逃去了。” 林玉斓顺着吴升所指的方向望去,瞬间无奈了。 地下大裂谷庞大得如同另一个世界,幽暗深邃,不知通向何方,更不知隐藏着多少未知的危险。 想要在这种地方追踪一个不知逃走了多久的恐怖存在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师兄,这这该如何追踪” 林玉斓的声音带着苦涩,“这裂谷太大了,而且不知通往何处天下之大,它若一心隐藏,我们” 吴升沉默了片刻,目光依旧凝视着下方翻滚的雾气与黑暗,缓缓摇了摇头:“追踪,已无可能。” “敌人智慧不低,且实力未知。” “它们能悄无声息地开辟如此长的通道抵达此地,其手段与能耐,远超我等预估。” “它等选择从此地遁入无尽地下世界,便是算准无人能在此地寻它,天下之大,远超你我想象。” 吴升重复了林玉斓的话,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却沉重无比的感慨,“北疆九州,或许真的只是这苍茫天地的一隅。而这条裂谷所通往的,可能是我们从未涉足,甚至无法想象的更古老也更危险的区域。” 线索,到此似乎彻底中断,那只可能是蚁后的庞大存在,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站在裂谷边缘,任由地底的狂风吹拂,久久无言。 直到林玉斓望着吴升,胸膛微微起伏:“师兄,我们回去吗” 吴升回过神来:“嗯,我们回去吧,也带走那一具尸骸。” 林玉斓:“嗯……他在外走了数年,现在也可以入土为安,她知晓后,一定会重重松一口气的。” …… 三月八日,清晨。 吴升在万花谷安排的客房内,通过手机,向远在碧波郡的巡查赵分信,详细汇报了此次外出调查的全部经过。 他客观陈述了能说的事情,并未加入过多主观推测。 但重点强调了遗迹与河神可能存在关联,以及那只巨物已逃脱、追踪极其困难的事实。 通讯持续了约半小时。 挂断电话后,吴升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万花谷内晨雾缭绕、生机盎然的景象,心中对镇玄司后续可能的行动已有判断。 “此事牵扯过大,线索却又近乎中断。” 吴升心中思忖,“那只巨物踪迹全无,地下裂谷环境复杂险恶,规模宏大,探索所需投入的人力、物力、时间将是天文数字,且成功率极低。以镇玄司目前的资源调配优先级,不太可能为此启动大规模勘探行动。” 他推测,司内更可能的处理方式是派遣一支精干的小型调查队,前往已发现的遗迹进行二次勘察、记录、取样,完善档案。 重点在于确认遗迹本身的价值与威胁等级,并加强对相关区域的监控。 至于追踪那只逃逸的巨物,大概率会转为长期背景情报进行关注,而非立即投入重兵追查。 “眼下,想要更快获得关于河神起源或人生妖胎的直接线索,最现实、也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依然在万花谷内,在那位伯母身上。”吴升的目光变得坚定,“帮助陆前辈尽快炼成地鼠丹,稳定伯母的状况,或许能从中找到沟通的可能,获取关键信息,这才是当前效率最高的方向。” …… 与此同时,万花谷核心区域的议事厅内。 谷主苏忘忧亲自接待了林玉斓。 苏忘忧身着深青色谷主服,面容儒雅,气质沉稳,目光温和中带着审视。 他虽年约四旬,但修为精深。 “林院长,此次真是有劳您了。”苏忘忧语气诚恳,亲自为林玉斓斟上一杯清茶,“您不远万里从碧波郡赶来,相助吴先生查探此事,于我万花谷乃是雪中送炭。苏某代表全谷,在此谢过。” 他起身,郑重地向林玉斓行了一礼。 林玉斓连忙起身还礼:“苏谷主言重了。吴升既是我的弟子,他在外遇到难处,我这个做师父的,于情于理都该过来看看。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当不起谷主如此大礼。” 她语气平和,姿态放得很低,并未以副院长身份自居。 苏忘忧闻言,眼中赞赏之色更浓。 他重新落座,感慨道:“林院长过谦了。” “如今这世道,师徒之情能重如此,实属难得。” “苏某见识过不少宗门大派,能做到如林院长这般,因弟子一事便放下手中紧要事务,亲身奔赴险地援手的师长,并不多见。” “此乃真性情,亦是大担当。” “苏某佩服。” 他这番话确是发自内心。 在他认知中,长青武院体系庞大,事务繁杂,一位副院长的时间何其宝贵 能为一个弟子做到这一步,不仅需要极大的重视,更需有超脱世俗利害的胸怀。 这让他对林玉斓,乃至对长青武院的观感都提升了不少。 林玉斓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心中却有些哭笑不得。 若让苏谷主知道,他口中那位需要师父奔波救援的弟子,实则是她私下都要恭敬称一声师兄的存在,不知会作何感想。 她只得谦逊道:“谷主谬赞,分内之事而已。” 两人又寒暄片刻,林玉斓便起身告辞,言明会在谷中暂住些时日,若吴升那边有需要,可随时联系。 苏忘忧自然满口答应,亲自将林玉斓送至议事厅门口,礼数周到。 离开议事厅后,林玉斓与吴升通了气。 两人商定,接下来十天左右,林玉斓暂不返回琉璃市,而是留在万花谷。 一方面算是为吴升在此地的行动,提供一层师门长辈在场的合理解释,另一方面也便于随时策应。而吴升接下来的重点,将是关注陆年朝炼制地鼠丹的进展,并尝试与陆清蘅母亲沟通。 …… 同日上午,万花谷后山墓园,松柏苍翠,晨雾轻笼,露珠在草叶上闪着微光。 一座座古朴墓碑静立于晨曦中,肃穆而安宁。 陆清蘅独自跪坐在一座新立的青石墓碑前,身着素净月白麻衣,宽大的衣摆如云铺展。 她未束发,乌黑长发垂落肩背,几缕贴在略显苍白的脸颊旁。面前仅摆几样时令果品,一只青铜香炉里,三炷线香静静燃着,青烟袅袅,檀香淡淡。她低眉敛目,神情哀戚却平静,像一尊沉静的玉像,美得让人不忍打扰。 这时,小径尽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吴升从晨雾中走来,步履轻缓,似怕惊扰这片宁静。 他远远望见那抹孤寂的白衣身影,脚步微顿,眼中掠过复杂神色,随即继续走近,在她身后三步处停下。 陆清蘅似有所觉,肩头微微一动,她轻轻放下手中捻着的沉香念珠,缓缓转过头。 晨光穿过枝叶,落在她的侧脸上,额头光洁,鼻梁挺秀,下颌线条柔和,轮廓如画。 眼眸微红,却清澈如洗,映着一丝恍惚与难以置信。 看清是吴升后,那恍惚倏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混杂着悲伤、感激与依赖的柔软情绪。 嘴唇微启,却未出声,只是眉目渐渐舒展,仿佛见到最信赖的人,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她起身,素衣拂动,腰肢纤柔。 走到吴升面前,仰头看他,肌肤近乎透明,伸出右手,指尖微凉,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声音轻哑如耳语:“吴师弟……来。” 她牵着他,一步步走向墓碑前。 步伐很慢,却稳。 到了碑前,她松开手,重新跪坐,然后侧身望向他,眼神温柔而坚定。 吴升会意,撩衣跪坐于她身旁。 陆清蘅深吸一口气,望向墓碑,唇角浮起一丝极淡却温柔的笑意,轻声道:“爹,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过的吴升师弟。” 稍顿,她语气认真,甚至带着几分虔诚:“也是女儿的意中人。” 话音落下,耳根微红,但她没有低头,依旧望着墓碑,目光澄澈。 吴升侧头看她,此刻的她,不靠艳色,却因真挚与勇气,焕发出一种沉静而动人的光华。 陆清蘅也转过头来,晨光勾勒她的轮廓,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泪珠。 她眼中水光潋滟,却亮如星辰,深深望进他眼里,唇角微扬,轻而郑重地说:“谢谢你,你也饿了吧,我做饭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