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霜刃裂鸳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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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伯爵府的深秋，比别处更添几分萧瑟凄寒。墨兰被变相禁足在自己那座日益冷清的院落里，如同折翅的鸟雀，困于金丝牢笼。婆母吴大娘子的厌弃，丈夫梁晗的冰冷疏离，府中下人日渐明显的怠慢，都像无形的鞭子，日夜抽打着她的神经。唯一支撑她的，便是腹中那块日益沉重的血肉，那是她翻盘的唯一指望，是她黑暗困境中微弱却执拗的光。 她强迫自己进食那些早已尝不出味道的安胎药膳，强撑着在院中缓缓踱步，听着心腹丫鬟打听来的、关于前院和听月轩（秋月虽被关，梁晗的新宠旧爱却从未断过）的零星消息。每一个关于梁晗又宠爱了哪个丫鬟、又在外头结识了哪位红颜的传闻，都像毒针一样扎在她心上，让她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然而，真正的致命一击，在一个秋雨绵绵的午后，猝不及防地降临。 梁晗身边一个惯会巴结、曾被墨兰暗中打压过的长随，揣着一个恶毒的心思，故意“说漏了嘴”。他绘声绘色地告诉墨兰院里的一个婆子，六爷近日迷上了一个名叫春珂的教坊司女子，不仅替她赎了身，安置在外头一所精巧的宅院里，更是宠爱非常，几乎是夜夜留宿。那春珂姑娘，不仅颜色好，性子更是温柔似水，与府中某位“善妒凶狠”的主母简直是云泥之别。最要命的是——那长随压低了声音，却确保每个字都能清晰地传到该听的人耳中——春珂姑娘，已经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六爷欢喜得什么似的，直说是老天眷顾，已经发话，只要生下儿子，立刻抬进府里做姨娘！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墨兰头顶！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耳中嗡嗡作响，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梁晗！他竟然在外头有了私宅！有了别的女人！甚至……甚至有了孩子！一个比她腹中胎儿月份更大的孩子！ “贱人！都是贱人！”墨兰猛地挥落手边的针线簸箩，彩线银针撒了一地。她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瞬就要窒息。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极致的愤怒与绝望，不安地躁动起来，带来一阵阵紧缩的痛楚。 嫉妒、愤怒、恐惧、背叛感……种种恶毒的情绪如同沸腾的毒液，瞬间吞噬了墨兰所有的理智！她辛辛苦苦怀着嫡子，却被禁足在此，受尽冷眼！而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贱婢，却能在外面享受着梁晗的宠爱，怀着他的孩子，甚至可能生下庶长子！凭什么！她绝不允许！绝不允许任何女人，任何孩子，威胁到她和她孩子的地位！ 一个疯狂而狠毒的念头，在她被妒火烧得近乎癫狂的脑海中迅速成型，并且再也无法遏制。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筹划。利用往日积攒下的一点可怜人脉和银钱，她买通了外头那个小宅院的一个粗使婆子，密切关注着春珂的动静。她得知春珂胎象似乎不太稳，时常需要请医用药。一个阴冷的笑容绽放在墨兰嘴角。 她记得，母亲林噙霜的妆奁暗格里，曾经藏有一些隐秘的东西。其中有一味药，无色无味，少量服用只会令人精神倦怠，气血稍弱，但若长期沾染，尤其是体弱或有孕之人……她当年年纪小，偶然窥见，母亲神色慌张地夺过藏起，厉声警告她不许对外人言。那惊恐的眼神和严厉的警告，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墨兰的心在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她知道自己在触碰一个极其危险的深渊。但一想到春珂那可能诞下的儿子，一想到梁晗对那贱人的宠爱，她心中那点恐惧便被更强烈的恨意碾得粉碎！ 她设法将一点微量的药粉，掺在几匹看似寻常、实则内里熏染过特殊香料的锦缎里。这香料与那药粉相遇，会缓慢释放出极微弱的气息，久闻之，于常人无碍，于孕妇却……她命人将这些锦缎，以“伯爵府正室夫人体恤外室”的名义，堂堂正正地赏赐给了春珂。东西经由几道手送出，即便日后查究，也难以直接追溯到她的头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外宅传来消息，春珂胎动愈发不安，请医用药更加频繁，大夫隐晦提及似是母体孱弱，根基不稳所致。墨兰听着心腹的回禀，抚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眼中闪烁着冰冷而快意的光芒。 然而，她低估了梁晗对春珂的喜爱，也低估了事情的变数。春珂情况日益不好，梁晗忧心忡忡，竟不顾规矩，直接将春珂接回了伯爵府，安置在一处僻静院落，延请名医悉心照料！这一下，打乱了墨兰的所有计划，也将那潜在的危机，直接引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春珂入府后，墨兰再也无法暗中动手脚。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梁晗对春珂嘘寒问暖，关怀备至，那份温柔体贴，是她从未得到过的。嫉妒的毒火日夜焚烧着她的五脏六腑。而春珂的肚子，在名医的调理下，竟然奇迹般地稳住了，甚至一天天大了起来！ 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春珂提前发动了。产房里惨叫了整整一夜，梁晗就在外面焦灼地守了一夜。墨兰在自己冰冷的房间里，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动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出血痕犹不自知。 天亮时分，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划破了黎明。 是个儿子。 消息传来，墨兰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庶长子！竟然真的是个庶长子！ 紧接着，又一个噩耗传来：春珂产后血崩，太医竭尽全力，终究回天乏术，香消玉殒。 梁晗悲痛欲绝，抱着那个孱弱的早产婴儿，红了眼眶。而墨兰，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心底涌起的，竟是一股扭曲的快意！死了！那个贱人终于死了！连同她带来的威胁，也一并消失了！至于那个病恹恹的庶子，能不能养大还未可知…… 她甚至精心打扮了一番，强压下心中的狂喜，准备去“探望”一下那个刚刚丧母的婴儿，顺便在梁晗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大度”和“悲痛”。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走出院门，几个身形健硕、面色冷硬的婆子，在一名梁晗心腹管事的带领下，闯了进来。 “六奶奶，”管事的语气冰冷，毫无敬意，“六爷请您过去一趟。” 墨兰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