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青云折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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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远乡试中举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不仅在顾氏旁支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就连宁远侯府主支这边，也有所耳闻。毕竟，旁支子弟中能凭自身才学考取举人功名的，近年来已是凤毛麟角。侯府依照惯例，给予了例行的赏赐，管事也亲自上门道贺，言语间多了几分往昔不曾有的客气与尊重。顾晗父子感激涕零，尤其是顾明远，心中更是豪情万丈，只觉得多年寒窗苦读，终于见到了曙光，那更高处的风景，似乎已触手可及。 中举之后，顾明远并未有丝毫懈怠。他深知，举人功名不过是通往仕途的又一重台阶，真正的龙门，在于来年春天的京城会试。那是天下举子云集，英才辈出之地，唯有在那场最为激烈的角逐中脱颖而出，方能鱼跃龙门，进士及第，真正改变自己与家族的命运。他将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都投入到了备战会试之中。闭门谢客，足不出户，终日埋首于经史典籍、时文策论之中，反复揣摩，精心研磨。其父顾晗更是倾尽所有，为其搜罗各类珍贵的备考资料，家中虽依旧清贫，却因着这共同的期望而充满了奋斗的暖意。 寒冬逝去，春日来临。京城之中，渐渐汇聚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举子，客栈爆满，文会不断，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又兴奋的气息。顾明远辞别父母，带着简单的行囊和满腹的经纶，也踏入了这片逐鹿之场。他租住在离考场较近的一处简陋客栈中，拒绝了所有不必要的交际应酬，每日里只是温书、练笔、静思，将状态调整至最佳。 会试之日，贡院门前，人头攒动，士子如云。顾明远深吸一口气，随着人流踏入那森严肃穆的考场。一连三场，九日煎熬。他在那狭窄的号舍之中，展卷答题，殚精竭虑，将平生所学，尽数倾注于笔端。经义文章，力求阐发精微，符合圣贤之道；策论问答，则结合自身对时务的理解，引经据典，提出自己的见解。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他虽身心俱疲，但心中却充满了一种释放后的轻松与隐隐的期待。他自觉发挥尚可，虽不敢言必中，但总觉得希望不小。 放榜之日，天色未明，贡院街已是人山人海。顾明远挤在熙攘的人群中，心跳如擂鼓，目光急切地在那一长串密密麻麻的名字中搜寻。从头至尾，再从尾至头，一遍，两遍，三遍……没有，还是没有。那一个个墨迹淋漓的名字，如同冰冷的针，刺痛了他的眼睛。希望如同被戳破的泡沫，瞬间消散，巨大的失落与茫然席卷而来。他僵立在原地，周遭的欢呼雀跃、扼腕叹息，仿佛都与他隔了一层，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竟然落第了。 浑浑噩噩地回到那间狭小的客栈房间，顾明远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冰冷的床板上。窗外传来的喧嚣，此刻听来尽是讽刺。多年苦读，无数个挑灯夜战的夜晚，父母的殷切期望，侯府那若有若无的关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一刻化为泡影。一种深切的自我怀疑涌上心头：莫非自己终究只是庸才之前的顺利不过是侥幸那所谓的才华与志向，在真正的天下英才面前，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挫败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想起家中父母那期盼的眼神，想起清贫的生活，想起未来似乎依旧黯淡的前路，一股前所未有的沮丧与绝望攫住了他。或许，科举之路本就不属于他这样的寒门子弟或许，安分守己，寻个馆坐，或是托侯府的关系谋个小小的吏员职位，了此残生，才是他应有的归宿继续苦读三年，再经历一次这样的希望与失望，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承受。 他将自己关在客栈房中，连日不出，送来的饭食也几乎未动。先前因中举而积聚的那点自信与意气，已然消散殆尽，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