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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栖凰张口就背了起来。 卫揽舟抽查了几个地方,她虽然偶尔有点卡壳,但大致内容都背出来了。 赵栖凰得意地把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放。 “背完了,这下总可以了吧” “还不行。”卫揽舟把他写的那本薄册子推到她面前。 赵栖凰脸上的笑容一下子顿住了。 卫揽舟抬眼看向她,眼神里有些她不太明白的东西。 “背书,只是准备好了盖房子要用的砖瓦和材料。” “现在,我们才要真正开始,在这块地基上,把房子盖起来。” 赵栖凰半信半疑地拿起那本小册子。 翻开第一页。 《论国朝开垦南境荒地之利弊》。 再翻一页。 《若遇大旱,官府当开仓赈民或以工代赈,何者为上》 再翻。 《析漕运改海运之可行性》。 …… 一题比一题更刁钻,一题比一题更宏大。 她粗略地数了数,整整一百道题。 赵栖凰的头“嗡”的一声,她合上册子,像是被烫了手。 “这么多题,都要答完么” 卫揽舟神色不变,慢悠悠地端起茶盏,呷了一口。 “郡主慢慢想。” “想好了,一道一道来找我作答。” “什么时候我满意了,什么时候算完。” 赵栖凰彻底没了脾气,整个人瘫在椅子里,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只觉得人生灰暗。 她有气无力地开口。 “今天能不能放一天假”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带上了一丝恳求。 “让我出去玩玩,就一小会儿。” “明天,我明天一定开始答题。” 卫揽舟放下茶盏,看着她。 “可以。” 赵栖凰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 卫揽舟不紧不慢地补充道:“郡主随时可以出去,体察民情,对你的策论,也有助益。” 赵栖凰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卫揽舟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不过。” 他话锋一转。 “去哪儿玩,玩什么,得由我说了算。” 赵栖凰的笑容僵了一瞬,但随即又舒展开来。 “行,只要能出这扇门,你说了算!” 半个时辰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出了京城。 赵栖凰原以为卫揽舟会带她去京郊的别院赏花,或是去哪个有名的茶楼听曲儿。 可马车一路向南,越走越偏,道路也越发颠簸。 又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停在了一个尘土飞扬的小县城外。 赵栖凰掀开车帘,看着眼前灰扑扑的街道和面带菜色的行人,脸上的兴奋褪得一干二净。 “这是哪儿” “清河县。” 卫揽舟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赵栖凰:“我们来这儿干嘛” 卫揽舟已经下了车,朝她伸出手。 “体察民情。”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赵栖凰很快就被路边的一幕所吸引。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女,跪在地上,身前立着一块木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墨迹写着四个字。 卖身葬父。 卫揽舟停下脚步,侧头看向赵栖凰。 “郡主,你若是一县之主,见此情景,当如何” 赵栖凰想也没想。 “这有何难买了她,再给她些银两,让她好生安葬父亲便是。” 她道:“我身边的丫鬟小绿、小黄、小青、小蓝、小紫,都是这么来的。” 卫揽舟的目光扫过她那张理所当然的脸。 “郡主财大气粗。” 他说完,没再理会那个少女,抬步继续往前走。 赵栖凰觉得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心里不快,但还是跟了上去。 可没走几步,她又看见一个少年,跪在街角,身前的草席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人,旁边同样立着一块牌子。 卖身葬母。 再往前,一个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两个瘦骨嶙峋的孩子,牌子上写着:卖儿卖女,换米三斗。 卫揽舟一路走,一路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景致。 赵栖凰脸上的轻松惬意,早已荡然无存。 她发现,卫揽舟似乎在数着什么。 直到他们几乎走遍了县城所有的大街小巷,卫揽舟才停下。 他转过身问道:“郡主,算清楚了吗” 赵栖凰一愣:“算什么” “按照你的法子。”卫揽舟缓缓道:“这一趟下来,你要买七个丫鬟,五个小厮,这还只是今日我们看到的。明日呢后日呢这个县里,会不会有十个,甚至一百个等着你买” 赵栖凰的脸,瞬间黑了。 她不是傻子,她只是从未见过这般景象。 赵栖凰愤愤道:“这里的县官是干什么吃的治下百姓流离失所,竟苦到了这般田地!” 卫揽舟听了,点头:“郡主问得好。” 他看着远处那座破旧的县衙。 “既然郡主有此一问,那我们便去看看这位县官,究竟在做什么。” 清河县的县衙,大门敞着。 只是那朱漆大门斑驳得厉害,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也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赵栖凰抬脚迈了进去。 庭院里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无。 只有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在地上打着转。 正堂的惊堂木上,都落了灰。 “人呢” 赵栖凰皱眉,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冷清的官衙。 卫揽舟转身走了出去。 赵栖凰跟上他,只见他在衙门口拦住了一个挑着水桶路过的老汉。 “老人家,敢问县太爷在何处” 那老汉停下脚,用袖子擦了把汗,朝着城外指了指。 “在田里呢。” 赵栖凰一愣。 “田里” “是啊,”老汉的语气熟稔得像是在说自家邻居,“这天儿旱,县太爷正带着我们挖渠引水呢,天天都在。” 说完,老汉便挑着水桶,吱呀吱呀地走远了。 赵栖凰站在原地,看着老汉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那座空无一人的县衙。 她有些看不懂了。 卫揽舟已经迈开了步子。 两人顺着老汉指的方向,果然在城外不远处看到了一大片田地。 田地里的景象,比街上好不到哪里去。 土地干裂,庄稼稀稀拉拉,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几十个农人正在一条干涸的河道里挖着淤泥,一个穿着青色官袍,却把下摆扎在腰间的男人,正和他们一起,挥着锄头。 他脸上、身上全是泥点子,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官帽都歪了。 若不是那身官服,谁也看不出他是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