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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栖凰将气喘匀了,吩咐他:“你去看看,要是没人了,咱们就出去。” 卫揽舟足尖在坑壁上轻轻一点,利落地跃了出去。 片刻后,卫揽舟的脸重新出现在坑洞上方。 “没人了。” 他站在坑边,朝她伸出了手。 赵栖凰搭着他的手,借力从坑里出来。 她掸了掸裙摆上沾染的尘土,环顾四周。 入目皆是挺拔的翠竹,风过,竹叶沙沙作响。 “这片林子这么大,我们不会迷路吧” 她随口一问。 卫揽舟的语气很笃定。 “不会。” 他望向竹林深处,目光平静。 “从前躲人,我都是往这里跑。” 赵栖凰挑了挑眉,没再多问,跟着他往前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绕过一丛又一丛相似的竹子。 天光从明亮转为暖黄,又渐渐染上暮色。 林间的鸟鸣声歇了,四周安静得只剩下脚步声和呼吸声。 赵栖凰的绣鞋底已经沾满了湿润的泥土。 她停下脚步,扶着旁边一根竹子,终于忍不住了。 “卫揽舟,怎么还没出去” 走在前面的人影顿住了。 卫揽舟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赵栖凰盯着他僵硬的背影,心头咯噔一下。 一个荒谬的念头浮了上来。 她眯起眼,语气变得危险。 “你该不会,不认路吧” 卫揽舟脸上那万年不变的沉静,此刻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 “我记得,从前和友人跑进来后,他都是顺着这个方向走,很快就带我出去了。” 赵栖凰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所以,从前,是别人带你来,也是别人带你走。” “你,根本不认路” 卫揽舟的眼神有些飘忽,第一次不敢直视她。 “……我是有一点路痴。” 他试图辩解:“但这条路,我确实经常走……” “你路痴你还带我往林子里钻!” 没等他解释完,赵栖凰积攒了一路的火气彻底炸了。 卫揽舟被她吼得一滞,抿了抿唇。 “要不,我们再往回走一些” 他小心翼翼地提议。 赵栖凰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感觉自己快要厥过去了。 她生无可恋地看着他。 “行,那你告诉我,咱们是从哪边跑来的” 卫揽舟闻言,竟真的认真思索起来。 他抬起头,环顾了一圈几乎一模一样的竹林。 然后抬起修长的手指,不太确定地,指向了右后方。 赵栖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竹影森森,幽暗无光。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 天要亡我。 赵栖凰再睁开眼时,那点生无可恋的绝望,已经恢复了清明。 卫揽舟还维持着那个指路的姿势,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无辜和一丝丝的心虚。 “跟上。” 赵栖凰丢下两个字,理了理衣袖,随便挑了个方向,迈步就走。 卫揽舟愣了一下,默默收回手,快步跟了上去。 林间只剩下两人踩在枯叶上的沙沙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卫揽舟看着前面那道背影,终于还是没忍住。 “郡主,依我看,此处的竹子比方才更为密集,我们或许该折返……” “闭嘴。” 赵栖凰头也不回。 卫揽舟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又走了一段路,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碎银。 卫揽舟再次开口。 “郡主,这条路我们是不是走过” 赵栖凰:“路痴,闭嘴。” 卫揽舟这下,是彻底闭上了嘴。 夜风渐凉,林子里的雾气也重了。 看着卫揽舟不信任她的表情。 赵栖凰自言自语般地,絮絮叨叨起来。 “七岁那年,我院子里的管家把我一个人丢进了后山。” “那座山,比这片林子大多了。” “我花了整整三天,从山里走出来了。” “所以,找路这种事,我还是有点经验的。” 她说完,像是给自己打气,又像是说给身后的人听。 “你就安安静静跟着我走,就行了。” 卫揽舟一直静静地听着。 他看着她被月光勾勒出的清冷侧脸,忽然问了一句。 “侯府上下,不都将你视若珍宝么” “那管家如此对你,他下场一定很惨吧。” 谁敢动永安侯府最受宠的嫡女,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赵栖凰闻言,忽然嗤笑了一声,“视若珍宝你想多了。” “不过,你后半句说对了。”她转过头,一双眼里没有笑意:“那管家的下场,确实很惨。” 赵栖凰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在我被册封为郡主,有了权力之后。”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原封不动地,扔回了那座山里。” “可惜,他没有我的好运气,被一群野狼给叼走了。” 卫揽舟沉默了片刻。 久到赵栖凰以为,他定是被自己这番狠厉的言论吓住了。 或许,他会觉得她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谁知,他却低低笑了一声,嗓音在夜色里像被醇酒浸过。 “做得好。” 赵栖凰的脚步顿住。 她霍然回头,想从他那张淡然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伪装或嘲讽。 然而,卫揽舟的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你说什么” 赵栖凰的声音有些发紧。 卫揽舟迎上她的目光,坦然自若地重复了一遍。 “我说,郡主做得好。” 赵栖凰愣住:“我还以为你会说我残忍。” 卫揽舟眼神微动:“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是我,我会比你更残忍。” 赵栖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脚步更快了。 “找回来了。” 卫揽舟抬眼望去,眼前正是那个半人高的土坑,旁边还有他们先前踩出的凌乱脚印。 绕了一整晚,他们竟真的走回了原点。 赵栖凰长舒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 “看样子今晚是走不出去了,先在这里歇一会儿,等天亮了,再找剩下的路。” 卫揽舟没有异议。 赵栖凰率先跳下土坑,寻了个干爽的角落,毫不讲究地坐了下来。 卫揽舟也跟着跳下,坐在她不远处。 坑里比外面暖和些,也挡住了夜风。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 半晌,卫揽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很轻地问道:“七岁那年,郡主一个人在深山里,一定很害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