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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卫相府的马车,缓缓驶过长街,朝着那座巍峨的朱红宫门而去。 卫揽舟面无表情地坐在车厢一角,周身的气压极低。 赵栖凰则显得兴致高昂,她掀开车帘一角,欣赏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她忽然回头,看向卫揽舟,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宽容。 “其实你愿意放手,我很欣慰。” 卫揽舟的眼皮跳了一下。 赵栖凰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她顿了顿,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认真地劝慰:“你以后会找到更好的女人,而不是我这种最好的。” “……” 卫揽舟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心不烦。 念在她是个脑子被毒坏了的病人,卫揽舟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一连串刻薄话语咽了回去。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早有内侍总管等候在此。 总管太监一脸谄媚又困惑的笑容,目光在卫揽舟和抱着个硕大包袱的赵栖凰之间来回打转。 他不理解,卫相怎么把自己的夫人送到陛下的后宫来了 莫非是京中新时兴的什么玩法 卫揽舟看出他眼中的惊疑,心更累了。 赵栖凰中毒一事,他只与皇帝李承璟通过气,对外还是隐瞒的状态。 他们想让藏在暗处的大启国以为,他和皇帝为了一个女人,真的开始内讧了。 总管太监引着二人,一路往内宫深处走去,最终停在一处极为雅致华美的宫殿前。 “此殿离陛下的寝宫最近,”总管太监躬身介绍道。 赵栖凰迫不及待地问道:“公公,陛下什么时候会来见我” 总管太监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朝卫揽舟投去求救的目光。 这问题,他哪敢回答。 卫揽舟沉下脸,训诫道:“陛下日理万机,忙于国事,你懂事一点,不要总缠着陛下。” 赵栖凰脸上的光彩黯淡了几分,不甘不愿地“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她看向卫揽舟,语气带着明显的疏离和驱赶。 “没什么事,卫相就离开吧。”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卫揽舟听着这无情的逐客令,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手中的那把玉骨折扇,被他捏得咯吱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为齑粉。 他气极反笑:“我走。” “我这就走!” 说完,他一甩袖,转身大步离去。 赵栖凰看着他气呼呼离开的背影,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情愉快地踏入了属于她的新宫殿。 好像是在庆祝,终于摆脱了什么天大的麻烦。 那不成调的小曲,在踏入殿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赵栖凰怔住了。 庭院正中,一架缠着新生藤萝的秋千,正随风轻轻摇曳。 座板是用上好的梨花木打磨的,上面还细细地雕着她最喜欢的缠枝海棠。 她快步走过庭院,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殿门。 暖香扑面而来。 不是宫中惯用的龙涎香,而是清甜的栀子花熏香,那是她闺中最爱的味道。 窗边摆着一张紫檀木的梳妆台,上面镶嵌的螺钿在日头下闪着温润的光。 桌上,插在汝窑瓶里的是几支含苞待放的“贵妃醉酒”。 这房中布置,全都是她喜欢的。 赵栖凰的心被感动了。 她就知道! 陛下心里一直有她! 哪怕她被迫嫁给了卫揽舟那个奸臣,陛下也从未忘记过她。 这些安排,就是最好的证明。 …… 殿门之外。 卫揽舟并未走远。 他只是站在廊柱的阴影里,看着赵栖凰的背影消失在殿门之后,脸上的怒气也随之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深不见底的疼惜。 总管太监躬着身子,悄无声息地挪到他身侧,声音压得极低。 “相爷,老奴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殿内都布置好了。” 他谄媚地补充道:“那秋千是请了宫里最好的木匠连夜赶制的,栀子花熏香也是从江南运来的头一等货。” “相爷放心,这段时间,老奴会亲自盯着,保证让夫人在这里吃得香、睡得好,绝不会受半点委屈。” 卫揽舟缓缓收回视线,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了一沓厚厚的银票,塞进了总管太监的手里。 “有劳公公了。” 总管太监捏着那沓银票,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 “能为相爷办事,是老奴的福分!” “陛下正在御书房等您,请您移步。” 卫揽舟敛了神色,他微微颔首,一言不发地随着太监,走向了灯火通明的御书房。 李承璟懒懒地倚在龙椅上,单手支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卫揽舟那张写满了“忍耐”与“憋屈”的俊脸。 他唇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 “卫相,朕看你这脸色,可不太好啊。” 卫揽舟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帘,全当没听见。 见他不答,皇帝笑得更欢了,用一种玩笑般的语气说道: “说真的,赵栖凰这毒要是解不了,不如朕就遂了她的愿,娶她为后。” “你就去娶了对你情根深种的大启国郡主,也算是一桩美事,两全其美。” 卫揽舟缓缓抬起头,眼睫颤了颤,微笑问道:“陛下是想让臣今日就在这御书房内,撞柱而亡,血溅三尺吗” 皇帝脸上的笑意一顿。 他坐直了身子,摆了摆手。 “朕开玩笑的。” 卫揽舟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干呵了两声。 皇帝看着他这副难受到极致的模样,心里那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愉悦,消散了去。 他叹了口气,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宽慰道: “行了,看你这难受的样子……放心吧,你夫人住在宫里,朕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 卫揽舟眼皮一跳。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比刚才那句“娶她为后”还要诛心。 “不劳陛下费心了。” “从今日起,臣也搬进宫里住。” 李承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眉毛高高挑起。 “你住什么” “卫揽舟,你这是不信任朕吗” 卫揽舟垂首,语气恭敬,说出的话却寸步不让。 “臣不敢。” “只是臣恰好有一些紧要的国事,需要与陛下彻夜长谈。” “彻夜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