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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序基岩计划”的启动，像是一针肾上腺素，打进了联合文明联盟这个几近休克的躯体。希望，这个几乎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词汇，第一次不再是虚无的口号，而是变成了星图上那些闪烁的坐标点，变成了工厂里震耳欲聋的锻造声，变成了无数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 青木族防线外围，一颗早已死寂、表面布满陨石坑、像极了被啃过的灰色苹果的岩石行星，被选定为第一个“基岩构造体”的试验场。巨大的工程舰船，如同围绕腐肉的铁甲苍蝇，嗡嗡作响地穿梭着，将一个个比山脉还要庞大的预制构件，从运输舰的腹腔中缓缓吊出。那些构件闪烁着一种非金非玉的奇异光泽，那是融合了岗岩族超高强度合金、青木族灵能导性晶体以及其他几个文明压箱底材料技术的产物，表面蚀刻着密密麻麻、让人看一眼就头晕的复合符文，既有数学的精确，又带着某种玄奥的韵律。 行星表面，早已不是荒芜的景象。数以万计的工程人员——有肌肉虬结的岗岩族壮汉，有身形灵动的青木族工匠，还有各种奇形怪状、来自不同种族的专家——像蚂蚁一样忙碌着。巨大的地基坑洞深不见底，粗大的能量导管如同巨蟒般蜿蜒铺设，临时搭建的灵能共振塔发出低沉的嗡鸣，引导着来自遥远生命古树的磅礴力量，为这片死地注入一丝微弱的“秩序”脉搏。墨衡的虚拟投影像个幽灵一样飘在临时指挥部的上空，数据流在他身边几乎凝成了实质的瀑布，他时不时发出简短的指令，调整着某个参数，整个工地虽然嘈杂，却透着一股憋着劲、要与命运掰手腕的狠厉。 苏牧和林栀站在旗舰“坚定号”那宽敞得有些空旷的观测甲板上，隔着厚重的复合玻璃，望着远方那颗正在被“开膛破肚”重新改造的行星。苏牧的脸色还是不太好，带着一种大病初愈的虚弱感，但眼神深处那簇自从归档库归来后就点燃的火苗，却稳定地燃烧着，驱散了些许疲惫。那些具体的记忆虽然模糊了，但那种“此路可通”的强烈直觉，比任何清晰的蓝图都更让他坚定。 “照这个拼命的架势，一个月内把那个铁疙瘩垒起来并通电测试，应该问题不大。”林栀翻看着手腕终端上不断跳动的工程进度条，语气里带着点难得的轻松。她的“虚空织法”也被赋予了重要任务——在构造体激活的瞬间，需要她像绣花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其释放的庞大秩序能量，与周围脆弱的空间结构“缝合”起来，避免引发灾难性的规则撕裂。 苏牧“嗯”了一声，目光却越过了那颗施工中的行星，投向了更远方那片如同溃烂伤口般的暗红色星域。即使隔着这么远，他灵魂深处的悖论印记也能隐约捕捉到那边传来的、像是无数指甲刮擦黑板的混乱波动，让人从心底感到烦躁。 “我总觉得……不太对劲。”苏牧揉了揉眉心，低声道，“那东西（他指的是噬界之影）……安静得有点过分了。” 自从他们启动基岩计划以来，前线报告的畸变体袭击事件锐减，只剩下些不成气候的小股骚扰，像是暴风雨前的死寂。这种反常，让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危机的苏牧，嗅到了更危险的气息。 “也许是上次被打疼了，在舔伤口或者……是在憋个大的”林栀试图分析，但她自己心里也直打鼓。跟混沌讲逻辑，本身就是最不逻辑的事情。 话音未落，一阵尖锐得能刺破耳膜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炸响了！不是一艘船，而是整个联合舰队，连同青木族防线所有角落的警报系统，像是被同时掐住了脖子，发出了最高级别的凄厉尖啸！ “警报！警报！混沌核心区检测到超规格灵能爆发！能量读数……老天！它爆表了！”监测员的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恐惧。 “空间指数扭曲！有东西……有个巨大的东西正在钻出来！” 观测甲板的舷窗自动调暗到极限，以过滤掉远方那骤然变得刺目、仿佛血液凝固般的暗红色光芒。苏牧和林栀猛地转头，只见那片原本只是缓慢蠕动的污染区核心，此刻如同烧开的沥青锅，剧烈地翻滚、冒泡！中心的颜色变得深邃得可怕，仿佛连通着某个无法形容的深渊，一个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正挣扎着要从那规则的坟墓里爬出来！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而至！那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无差别的、覆盖性的心灵污染！疯狂、饥渴、毁灭、扭曲……种种负面情绪混合成实质般的低语，直接灌入每个智慧生命的脑海！ “呃啊——！”甲板上一些灵能抗性较弱的船员当场抱头惨叫，眼球上翻，口吐白沫，陷入了癫狂的幻境。就连苏牧和林栀这样的强者，也感觉像是被人用重锤砸在了后脑勺上，眼前一黑，无数破碎、诡异的画面和嘶吼在意识中炸开，理智的堤坝摇摇欲坠。 “启动所有精神屏蔽力场！非战斗岗位人员立刻进入强制休眠！”岗岩将军咆哮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即便隔着电子设备，也能听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青木族防线方向，生命古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绿光，柔和而坚韧的生命灵能形成一道巨大的屏障，勉强抵挡着这恐怖的精神风暴。大长老站在古树下，身形佝偻，手中的木杖深深插入地面，以自身为媒介，引导着古树的力量，苍老的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写满了凝重。 “超……超巨型混沌实体信号确认！”观测员的声音带着哭腔，“规模……无法测量！它……它的一部分……探出来了！”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一只……难以名状的“肢体”，缓缓从那沸腾的暗红核心中伸了出来。那根本不是什么生物的手臂，更像是由无数破碎的星球残骸、扭曲的物理法则、沸腾的负面能量以及亿万个哀嚎的灵魂碎片，被某种无法理解的意志强行糅合在一起的、亵渎存在的造物。它的表面布满了不断开合、流淌着脓液般能量的眼睛，和一张张发出无声嘶吼的裂口，仅仅是注视着它，就足以让心智崩溃。 而这，仅仅只是那个正在苏醒的恐怖存在的一小部分！其规模，已然堪比一颗小型行星！ “开火！所有能动的！给我打！瞄准那鬼东西！不能让它完全爬出来！”岗岩将军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刹那间，联合舰队的所有炮火倾泻而出，青木族的灵能光束如同绿色的闪电风暴，无数导弹拖着尾焰，像自杀式蜂群一样撞向那只探出的混沌肢体。 爆炸的火光在那畸形的肢体表面不断闪耀，炸开一个个巨大的、深可见“骨”（如果那玩意有骨头的话）的坑洞，崩飞出大量蠕动的、令人作呕的碎片。然而，攻击的效果微乎其微！那些伤口几乎在出现的瞬间，就被周围涌来的、活体般的混沌物质迅速填补、修复，仿佛只是在水面上投下石子，激起涟漪后又归于平静。 那只混沌肢体似乎被这“挠痒痒”般的攻击激怒了，它猛地向前一探，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带着碾碎一切的绝对力量，直接拍向了离污染区最近的一处由数十艘战舰和一个小行星基地组成的前哨站！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就像抹布擦过灰尘，那处前哨站连同里面的所有生命，瞬间就被抹去了存在，所有的物质和能量都被那只巨掌同化、吸收，成为了它身体的一部分！ 绝望，如同冰冷的宇宙真空，瞬间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蝼蚁面对天崩地裂时的徒劳！ “必须拦住它！”苏牧眼中闪过决绝，灵魂深处的悖论印记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开始燃烧，剧痛伴随着强大的力量涌遍全身，“只有规则才能对抗规则！” 他看向林栀，两人目光一碰，瞬间读懂了彼此——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自杀式的尝试。 “我送你过去！撑住！”林栀双手飞速结印，银色的“虚空织法”光芒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爆发，她咬紧牙关，嘴角甚至渗出血丝，强行在那片混乱狂暴的规则乱流中，撕裂开一条极不稳定的、银光闪烁的短暂通道！ 苏牧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流光，沿着那条银线，逆着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和精神冲击，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只行星级别的恐怖肢体！ 越是靠近，那混沌低语就越发清晰、疯狂，像是有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他的大脑，试图搅碎他的意识。苏牧紧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悖论印记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护住他的核心意识，他将全部的力量凝聚起来，不再是攻击那庞大的物质结构，而是像最顶尖的黑客一样，直接入侵其最核心的、维系其存在的、混乱不堪的底层规则！ “否定！混乱并非永恒！定义！此处应有秩序！” 他用自己的“变量”特质，强行向那片混沌的规则海洋里，注入悖逆的代码！ 嗡——！ 悖论印记的力量与混沌规则发生了最直接的碰撞！那只巨大的肢体猛地一滞，表面的无数眼睛和嘴巴同时发出了痛苦而愤怒的尖啸，其恐怖的修复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甚至部分区域开始出现不稳定的能量涡流，像是系统内部发生了冲突！ 有效！但苏牧也瞬间遭到了恐怖的反噬！混沌的规则如同拥有生命的粘稠沥青，疯狂地缠绕、污染、侵蚀着他的力量，试图将他拖入那疯狂的深渊同化。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扔进了绞肉机，每一秒都在被撕裂、重组，又再次撕裂。 “苏牧！”远处的林栀看得心胆俱裂，她能清晰感觉到苏牧的气息正在变得混乱、微弱，如同狂涛中的一叶扁舟。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只混沌肢体上，无数张嘶吼的嘴巴突然诡异地静止了一瞬，然后，用一种扭曲、重叠，却能让所有智慧生命理解的诡异语言，齐声咆哮，声音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 “找到……你了……” “钥匙……” “归来……” 这声音，无视了联合舰队的万炮齐鸣，死死锁定了正在与规则核心对抗的苏牧！ 下一刻，那只肢体放弃了所有其他目标，所有的疯狂意志和力量汇聚起来，化作一只由纯粹混沌规则构成的、遮天蔽日的无形巨手，带着绝对的恶意，猛地向苏牧抓来！它要捕获他！吞噬他！将他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苏牧瞳孔骤缩，周围的空间仿佛被冻结，规则被彻底扭曲，他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那巨手中蕴含的毁灭力量，让他感受到了比面对纯白风暴时更深的绝望！ 完蛋了……这一次，真的躲不掉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纯粹、冰冷、不含任何杂质的白色光柱，如同审判之剑，毫无征兆地从虚无中垂直降下！它不是来自任何已知的舰船或武器，仿佛本身就是宇宙法则的体现！ 光柱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劈在了那只抓向苏牧的混沌规则巨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冲击的涟漪。 接触的瞬间，那只足以捏碎星辰的混沌巨手，就像阳光下的积雪，又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字迹，无声无息地、从规则层面开始瓦解、崩散，化为最原始的基本粒子，随即被那纯白之光彻底净化、抹除，仿佛从未存在过！ “嗷——！！！” 那只行星级别的混沌主体肢体，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伤，发出了一声充满极致痛苦与暴怒的咆哮，猛地缩回了沸腾的污染区深处，暂时蛰伏了起来，只剩下那片区域的暗红色仍在不安地翻滚。 纯白光柱缓缓消散，露出了其后方的景象。 不是那艘梭形的执行单元舰船。 而是一个……悬浮在星空中的、轮廓模糊的、完全由纯白光芒构成的……人形。 它没有五官，没有衣着，没有任何细节，只是一个简单的、散发着绝对秩序与冰冷气息的光之轮廓。它静静地“面对”着惊魂未定、几乎虚脱的苏牧，又缓缓“转向”那片翻腾的混沌污染区。 然后，它抬起了光构成的“手臂”，指向污染区，一段清晰、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信息，如同广播般，直接传入苏牧，也传入所有能够感知高维信息的个体意识中： “威胁识别：混沌主宰苏醒进程加速，判定为‘星系级灭绝事件’前置阶段。” “应对方案：‘秩序基岩’网络构建优先级提升至最高。其为当前最优概率生存路径。” “指令更新：执行单元‘守护者’（临时标识），将介入防御，确保‘基岩’网络构建环境。介入期限：至网络初步成型，或威胁等级超出本单元处理上限。” 信息传递完毕，那纯白的人形轮廓如同水中倒影般缓缓波动、消散，最终彻底融入星空，不见踪影。 只留下死里逃生、浑身被冷汗浸透的苏牧，以及整个联合文明联盟，陷入了一片死寂的、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之中。 “守护者”“介入防御” “归零协议”的执行单元……不仅没抹杀他们，反而……在帮忙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