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卦辞月：想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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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反侧许久，卦辞月终于有些烦躁地坐起身。金粉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紫眸中带着一丝被困扰的郁色和认命般的无奈。 他掀开柔软的兽皮，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地面上，无声地走到门边。 深吸一口气，他拉开了沉重的房门。 门外，庞尊果然如同他自己宣称的那样，并未远离。他抱臂靠在对面的墙壁上，微阖着眼，似乎是在假寐，但周身细微跳跃的电弧显示着他时刻保持着警觉。 听到开门声，他立刻睁开了眼睛，银色的眼眸在看到卦辞月的瞬间亮了起来。 “曦神大人您有什么需要”庞尊立刻站直身体，语气带着关切。 卦辞月看着他，月光在他精致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用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别扭的清冷嗓音，开口说道： “你……进来。” 庞尊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进去房间” 卦辞月微微蹙眉，似乎不满他的迟钝，偏过头，声音更低了少许，带着点命令的口吻：“睡觉。” “睡……睡觉！”庞尊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心脏像是被一道巨雷劈中，狂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和、和您！一张床吗！” 卦辞月被他这过于激动的反应弄得有些不适，紫眸瞥了他一眼，带着点“不然呢”的意味，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床够大。” 这三个字，如同天籁，又如同最烈的助燃剂，瞬间点燃了庞尊全身的血液！ “够！绝对够！”庞尊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他一个箭步窜到卦辞月面前，银色的眼眸灼灼发亮，里面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和难以置信，“我、我这就来！” 他生怕卦辞月反悔，动作快得几乎带起残影，侧身就从卦辞月身边挤进了房间，然后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看着那张大床，又看看卦辞月，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傻笑和兴奋。 卦辞月看着他这副样子，沉默地走回床边，重新躺下，背对着庞尊的方向，拉过兽皮盖好，闭上了眼睛。 仿佛刚才那个主动要求人陪睡的不是他一样。 庞尊站在床边，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在床的外侧躺了下来。身体僵硬，不敢靠得太近，生怕唐突了身旁这轮神圣的太阳。 鼻尖萦绕着卦辞月身上那纯净的阳光气息，混合着房间里原本属于自己的雷息，形成了一种奇异而令人心安的味道。 听着身旁那人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的呼吸，庞尊只觉得整颗心都被一种巨大的、饱胀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填满了。 他悄悄侧过头，借着房间内永恒的光辉，贪婪地凝视着卦辞月安静的睡颜，那精致的轮廓，微颤的长睫，每一处都让他心醉神迷。 曦神大人主动让他上床睡觉！ 虽然原因不明，但这绝对是历史性的突破！ 庞尊在心里无声地呐喊，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怎么也压不下去。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试图离那温暖的光源更近一些，却又不敢真正触碰。 这一夜，对庞尊而言，注定是激动难眠、心潮澎湃的一夜。 而对于卦辞月来说，当身侧传来另一个人的呼吸和存在感时，那萦绕不散的不安终于悄然退去。 他蜷缩在宽大的床铺里侧，闻着那混合了雷霆与阳光的、陌生却不再令人排斥的气息，久违地、沉甸甸地，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或许，习惯，真的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翌日，卦辞月是在一种久违的、沉甸甸的安宁中醒来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侧空荡荡的位置。 不同于昨夜入睡前那种令人心慌的空落，而是一种余温散尽后的冰凉。他习惯性地向旁边探了探手，只触碰到柔软却冰冷的兽皮毛毯。 他缓缓睁开眼，紫眸中还带着初醒的朦胧，映照着满室永恒而温柔的曦光。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庞尊不在。 这个认知让他微微蹙起了眉，千年养成的、某些依赖于特定存在的习惯，似乎在悄然复苏。 他坐起身，金粉色的长发如同流瀑般滑落肩头。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庞尊那张带着些许倦意（因兴奋几乎一夜未眠）却又精神亢奋的脸探了进来。 “曦神大人，您醒了” 庞尊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雀跃，他快步走进来，银色的眼眸亮晶晶地落在卦辞月身上，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卦辞月抬眸看他，直接问道：“你去哪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但庞尊却被这简短的问话瞬间取悦了！曦神大人问他去哪了！这是在……关心他的行踪还是……在意他不在 他立刻挺直腰板，像是汇报什么重大任务一样，语气带着点邀功般的得意： “我去看了看光莹妹妹！她还在安稳地沉睡着，气息很平稳，周围的光之结界也很稳固。” 他顿了顿，凑近了些，脸上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可靠的笑容，补充道，“放心吧曦神大人，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嘛，我当然要替你照顾好！”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已经将自己放在了“光莹兄长”的位置上，带着一种笨拙却又真诚的亲昵。 卦辞月听着他的话，目光在他带着倦意却难掩兴奋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紫眸深处，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缓和，悄然掠过。 他没有对庞尊那句“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发表任何看法，也没有对他擅自去查看光莹的行为表示不满。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然后，他掀开兽皮，准备下床。 庞尊见状，立刻殷勤地上前，想要伸手搀扶，又怕唐突，手伸到一半僵在半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卦辞月瞥了他一眼，自己利落地站起身，月白袍袖拂过，带起一阵微光。 “我饿了。” 他走向窗边，看着外面被他的光芒笼罩、焕然一新的雷霆轩景致，语气平淡地陈述。 庞尊先是一愣，随即狂喜！曦神大人跟他要吃的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没把他当外人啊！ “马上！立刻！”庞尊几乎要跳起来，声音因激动而拔高，“我这就去让他们准备仙境最好的灵果仙酿！不！我亲自去猎最新鲜的食材！” 他像是接到了什么神圣的使命，转身就要往外冲。 “等等。”卦辞月叫住他。 庞尊立刻刹车，回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卦辞月的目光依旧望着窗外，仿佛透过那片光明，看到了遥远记忆中的某片清澈湖泊。他沉默了片刻，才用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飘渺的嗓音，轻声说道： “简单些便可。不必兴师动众。”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最终淡淡补充了一句， “……想吃烤鱼。森林里，净水湖的鱼。” “净水湖的鱼”这几个字轻轻落下，却让卦辞月的心湖泛起了极其细微的涟漪。 他想起了千年前，武神凌那家伙咋咋呼呼地带他潜入那片蓝绿色的湖泊，想起了那家伙被水清漓当场抓包时滑稽又心虚的模样。 想起了那鲜嫩鱼肉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香气四溢的滋味……那些属于“十阶家人”的、混乱却又带着一丝温情的记忆碎片，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涌动。 庞尊听到这个要求，眼睛更亮了！曦神大人不仅点了菜，还指定了地点和品种！这是对他的信任（他自以为）！ “净水湖的鱼没问题！”庞尊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我这就去给您抓最肥最鲜的来！保证比任何灵果都好吃！” 他脑子里已经开始规划路线，想着怎么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净水湖，怎么避开（或者干脆轰走）那个据说性子很冷的水王子，怎么精准抓捕目标……为了曦神大人的烤鱼，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嗯。”卦辞月依旧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但这足以让庞尊动力满满，他像是被上了发条一样，周身电弧一闪，瞬间化作一道银光，迫不及待地冲出了雷霆轩，直奔森林深处的净水湖而去。 卦辞月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微微摇了摇头。这雷电小子，精力未免太旺盛了些，行动力也强得过分。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感受着体内缓慢恢复的力量，和这片暂时属于他的、被光明笼罩的领地。 妹妹安好，身边……暂时有个还算听话的、能为他去“偷”鱼的“仆从”。甚至，还能吃到千年未曾尝过的、带着复杂回忆的滋味。 或许，这重获自由后的生活，也并非全然糟糕。 只是，心底那片因千年禁锢和最终决绝选择而留下的死寂荒原，何时才能重新焕发生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而“净水湖的鱼”这个简单的诉求，似乎在不经意间，轻轻触碰了那片荒原之下，被深深掩埋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