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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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丹房。 此地已无半分储君居所的庄严肃穆。 巨大的青铜丹炉被烧得通红,炉火熊熊,映照得整个房间光影摇曳,如同魔窟。 太子常洛站在丹炉前,已近乎走火入魔! 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扭曲而亢奋,眼窝深陷,双目布满血丝,闪烁着一种不正常的光芒。 头发散乱,龙袍的领口也被扯开,浑身散发着浓烈的丹药气味和一种焦躁不安的戾气。 他死死盯着那翻滚的炉火,嘴里神经质地反复嘶吼。 “不够!还不够!药力还差得远!扔进去!全都给我扔进去!” 在他身后,赫然是一排排被侍卫看管着的孩童! 他们中有衣衫褴褛的乞儿,也有穿着绸缎锦服的富家子,此刻却无一例外地小脸煞白,满脸泪痕,低声啜泣。 两旁的侍卫面面相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见没有!全都给我扔进去!谁敢违抗!立斩不赦!”常洛猛地回头,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状若疯癫。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时刻,一名守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惊恐。 “太子殿下!不好了!沐…沐阳公主殿下闯进来了!我们…我们拦不住啊!” 常洛猩红的眼睛猛地瞪向门口,暴躁地吼道:“拦住她!不许她进来!谁敢放她进来,本宫诛他九族!” 那守卫吓得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殿下!真的拦不住啊!公主殿下她…您还是亲自出去看看吧!” 常洛气得浑身发抖:“玄微子呢” 旁边一个小道士战战兢兢地回话:“回…回殿下,师尊…师尊今晨便不见踪影了…” “一群废物!”常洛怒骂一声,狠狠一甩袍袖,像是被逼急了的困兽,不得不亲自去应对,急匆匆地朝着宫外走去。 刚冲出丹房没多远,便在廊下遇到了太子妃和她年幼的儿子景宸。 两人见到状若疯魔的太子,都吓得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地躬身行礼。 然而,常洛对妻儿如同掠过两块石头,擦身而过,只留下太子妃搂着吓坏的儿子,在原地瑟瑟发抖。 东宫门外,气氛肃杀,剑拔弩张! 一方是太子的私人卫队——东宫六率。 这支军队并非寻常禁军,而是专属于太子的精锐武装。 其成员皆选自军中骁勇或勋贵子弟,对太子负有绝对忠诚的义务,是太子地位和实力的重要象征。 此刻,他们甲胄鲜明,刀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般死死守住宫门。 另一方,则是一顶看似朴素却代表着无上权威的轿子,以及拱卫在轿子周围、同样杀气腾腾的宫廷禁军! 双方人马对峙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似乎任何一点火星都能引发血腥的厮杀! 就在这时,东宫沉重的宫门“吱呀”一声被从内推开。 太子常洛衣衫略显不整、发髻微乱地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狂热和烦躁。 东宫六率的士兵们见主子出来,立刻齐刷刷跪倒一片:“参见太子殿下!” 常洛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目光直接越过人群,死死盯住那顶轿子,声音冰冷中带着压抑的怒火: “沐阳!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无事带领禁军围堵东宫,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轿帘并未掀开,里面传来沐阳公主清晰而平静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太子哥哥,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我此来只是劝你迷途知返,切勿一错再错,铸成无法挽回的大错,予人口实。” 常洛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中却充满了偏执和疯狂: “哈哈哈!好妹妹!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我常洛从来就不想当这个太子!更不想做什么皇帝!” 他情绪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父皇!父皇才是九五至尊!人中之皇!天上地下,仙神鬼怪,哪个不得看父皇的脸色行事! 只可惜…父皇终究有百年之期…所以我炼这长生不老丹!只要丹成,父皇就能永享天年,永远做他的皇帝! 到时候,谁也不用争,谁也不用抢!天下太平!这样难道不好吗!我这一切都是为了父皇!为了大齐的千秋功业!” 沐阳公主在轿中,听着兄长这番走火入魔般的言论,只能轻轻地、沉重地叹了口气:“太子哥哥,你当真…执迷不悟” 常洛脸上最后一丝耐心也耗尽了,他猛地收住笑容,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疯狂,对着身后的东宫六率厉声下令: “听着!今日谁敢靠近东宫一步,不论是谁,格杀勿论!” 说完,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返回那如同魔窟般的丹房。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轿子中,沐阳公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决绝的威严,轰然响起: “好!既然如此!本宫倒要看看,今日谁敢放肆!” 话音未落! 一只金线绣凤纹、缀满珍珠的云头高履,稳稳地踏出了轿门,踩在东宫门前的青石板上。 紧接着,大红色的织金凤纹裙裾如同流淌的火焰般垂下,随着来人的步伐微微摆动,在肃杀的气氛中划出一抹惊心动魄的威严与华丽。 人影完全走出轿子,缓缓站定。 阳光洒下,照亮了她身上那套极致奢华、庄重无比的凤冠霞帔! 那凤冠以纯金打造,上缀九龙四凤,龙口衔珠,凤羽舒展,其间镶嵌着无数宝石珍珠,流光溢彩,华贵不可方物,象征着母仪天下的无上尊荣! 这身华服…在场的许多老宫人几乎瞬间湿了眼眶。 这分明是德明皇后,也就是太子常洛与沐阳公主的生母,当年被册封为皇后时所穿戴的凤冠霞帔! 德明皇后贤德,深受爱戴,却红颜薄命。 早逝后,这身象征着她最高荣耀的礼服便被精心珍藏,等闲不得见。 更重要的是,德明皇后临终前曾颁下懿旨:此身凤冠霞帔,除爱女沐阳外,任何人无权穿戴! 如今,沐阳公主身穿这身凝聚着母亲无尽荣光与遗愿的华服,仿佛德明皇后亲临! 她站在那里,无需言语,本身便是一种无声却最强有力的控诉与威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禁军们不由自主地更加挺直了脊背,而东宫六率的士兵则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和气短。 太子常洛的双眼瞬间泛红,死死地盯着那身熟悉的凤冠霞帔,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那华服勾起的,是深埋心底的母子亲情,是失去母亲的巨大悲痛,更是此刻与妹妹刀兵相见的无尽悲凉与挣扎! 沐阳公主目光如炬,穿透空气,直射向心神剧震的常洛,声音清冷而高昂,带着不容置疑的皇家威仪: “大胆常洛!见到母后遗泽,还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