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天平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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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景崇送来的包裹所带来的压抑感，并没有持续太久。 并非因为谢观颐不再在意，而是这片土地和生活在其间的人们，自有其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可以慢慢消解那些无形的枷锁。 更重要的是，她正全身心投入到与“林静”这个角色的共情之中，而闻人也饰演的“陈熙”，恰是推动“林静”完成最终成长与坚定信念的关键人物。 拍摄间隙，张导鼓励大家真正融入这里，去体验，去生活。 小禾成了戏里戏外谢观颐和闻人也之间最自然的桥梁。 这个内向的小女孩，在熟悉后渐渐露出了活泼的一面。她拉着谢观颐的手，又对总是笑着、会教她认各种奇怪叶子和小石头的闻人也哥哥充满好感。 “林老师！陈老师！后山蘑菇长出来了，我带你们去！”小禾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分享秘密基地的兴奋。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两人借着体验角色生活的机会，跟着小禾和几个村里的孩子，钻进了后山的松树林。林间空气清新，松针铺地，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辨认着各种可食用的菌子，小禾像个小小专家，认真地教他们如何分辨。 闻人也显然不是陈熙，他本人对蘑菇不太在行，但学得极其认真，不时因为找到一个像样的蘑菇，而和孩子们一般露出充满成就感的笑容，还差点摔个屁墩儿，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谢观颐看着他和孩子们打成一片、探索自然的投入样子，唇角也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又有一次，小禾的朋友，一个叫石头的男孩，邀请他们以老师的身份，去他家远处的牧羊场玩。 辽阔的草场，成群的绵羊，还有几匹温顺的牧马。石头的父亲，一位黝黑爽朗的牧民，热情地教他们骑马慢行，甚至还拿出了自制的弹弓，大家一起比赛打远处的靶子。 闻人也学骑马很快，迅速地就掌握了要领，身姿挺拔地坐在马背上，他迎着山风，笑容灿烂得晃眼，颇有几分地质学家野外勘探的潇洒劲头。比赛玩弹弓时，他却意外地笨拙，总是打偏，反而逗得赢了比赛的谢观颐露出了难得一见的骄傲得意的表情。 最有趣的莫过于尝试挤牛奶，谢观颐和闻人也都是手忙脚乱，不得要领，溅得满脸都是奶渍，看着彼此的狼狈样子，谁也没饶过谁，互相笑着对方。最后还是在牧民大叔的帮助下，才勉强挤了小半桶，煮成了醇香的奶茶，大家围坐在一起分享。 这些既是生活体验也是角色需要的日常活动，像温暖的溪流，缓缓滋润着谢观颐。她很久没有这样沉浸在一个角色里，同时又如此真实地开心过了，不是为了表演，不是为了形象，甚至暂时忘记了外界的纷扰，只是沉浸在当下的劳作和欢乐里，感受着“林静”的喜怒哀乐。 朱莉在一旁看着，偶尔用手机拍些花絮照片，她注意到谢观颐眉宇间真正放松的笑意和沉浸在创作中的专注光芒，那是之前在繁华都市里很少见到的。 她犹豫了一下，这次，没有再像往常一样，事无巨细地将这些与拍摄相关且看似无害的琐碎日常同步汇报给芈书。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心里某种的天枰细微地发生了倾斜。 进一步的转变发生，源于一次意外。 村里一户人家修缮屋顶，朱莉路过时，屋檐一小块松动的瓦片突然坠落，直直朝她砸下来。 朱莉当下就吓呆了，她愣在原地。 千钧一发之际，是走在她旁边的谢观颐猛地反应，眼疾手快地用力将她往旁边狠狠一推！ 瓦片擦着谢观颐的手臂落下，砸在地上，碎裂开来。谢观颐的手臂被划开一道血印子，火辣辣地疼。 “观颐姐！”朱莉惊魂未定，看到谢观颐手臂上的伤，脸都白了。 “没事，小伤。”谢观颐倒吸着冷气，却先确认朱莉没事，“你没事吧没砸到就好。” 村里人闻声赶来，连忙找来草药和干净的布条给谢观颐包扎。 闻人也闻讯赶来，看到谢观颐受伤，脸色瞬间绷紧，眼神里满是心疼和后怕，想要上前，却被谢观颐用眼神制止了，她不想把事情闹大。 晚上，朱莉守在谢观颐床边，眼睛还是红红的；“观颐姐，对不起，要不是为了救我……” “别说傻话。”谢观颐语气温和，“难道我能看着你头被砸吗没什么大事，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煤油灯的光晕轻轻摇曳。 沉默了一会儿，谢观颐忽然轻声开口，像是闲聊般问道：“朱莉，最近……城里那边，有什么消息吗齐总那边，一切都还好吗”她问得似乎很随意。 朱莉的心却紧张起来。 她看着谢观颐平静的侧脸，手臂上还缠着为她受的伤。那些她偷偷压下未报的、关于谢观颐和闻人也轻松相处的日常片段，此刻像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感到一丝愧疚和挣扎。 “齐总……应该还好吧。”朱莉斟酌着词句，声音有些发虚，“芈书没特别说什么，只是……只是例行问询您是否安全。” 谢观颐转过头，目光沉静地看着朱莉，那目光似乎能看进人心里去：“只是问安全吗”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引导意味，“朱莉，有些事……如果不是必要的，或许可以不用说得那么详细。比如……这些天，我们采蘑菇、骑马，或者喝奶茶这种小事。” 她轻轻碰了碰自己受伤的手臂，语气带着淡淡的疲惫和恳切：“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把这部戏拍好，这段时间……就当作是给自己放个假，好吗” 朱莉看着那双清澈却带着一丝恳求的眼睛，又想到白天她毫不犹豫推开自己的那一刻，心里那道口子裂得更开了。忠诚于老板是工作的守则，可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保护了她的人呢 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良久，才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我知道了，观颐姐。你……你好好休息。” 闻人也的戏份很快迎来了杀青。 剧本里，“陈熙”完成了短暂的支教，将继续他的地质勘探旅程。 他离开的前一晚，月色很好。 他找到正在院子里看星星、似乎还在揣摩“林静”送别“陈熙”心境的谢观颐。 “林老师。”他依旧用着角色称呼，声音里带着剧中人离别的不舍和戏外人的期待，“我明天就走了。” “嗯，陈老师，一路顺风。”谢观颐的语气混杂着剧中人的祝福和本人的客气。 闻人也看着她，月光下的她显得格外宁静柔和。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剧中人未说出口的欣赏和戏外人清晰的笑意与期待：“戏拍完了，但我们的约定还在。谢老师，别忘了，我还有个‘奖励’呢。我会好好准备，等你回来……我们，真正的下个剧组见。” 他指的是那个他们因赢得比赛而获得的合作剧本。 说完，他没有等她回应，像是怕听到伤人心的答案，笑着挥了挥手，转身融入了月色里，仿佛真的成了那个告别山村、走向远方的地质学家陈熙。 谢观颐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那一刻，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是林静，还是谢观颐。 回去她看着夜空中格外清晰的繁星，心里一片平静的茫然。 那座繁华却冰冷的城市，以及城市里那个因为和她有契约关系，故而可以掌控一切的男人，她想见，又不想见到。 而刚刚结束的这场“相遇与别离”，却让她对未来的“重逢”生出了一种模糊的、不同于以往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