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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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区的雨，下得没完没了，仿佛要将天地间所有的情绪都浸泡、发酵。 谢观颐坐在窗边，听着屋外淅沥的雨声和呼啸的山风，心里也是一片潮湿泥泞。 两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杀青在即，一种莫名的躁动在她心底盘旋。 电话那头，齐景崇一如既往冷冽的声线问：“有什么事吗” 谢观颐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山风雨声盖过，她原本想说的那些关于合约、关于离开的话，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干巴巴的“你那边也下雨了吗”的寒暄。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瞬，似乎有些意外她这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嗯。”他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山里雨很大” “很大。”谢观颐看着窗外漆黑的雨幕，“路好像不太好走。” “戏快拍完了”他的回答公事公办，“我让芈书安排了人，天气好转就接你出来。” “嗯，快结束了。” “嗯。” 短暂的对话陷入僵局。 两人之间似乎从来就没有过真正温馨的闲聊。那点微弱的、试图沟通的念头，迅速被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所熄灭。 “没什么事。”谢观颐先一步放弃了，“今天就是……随便问问。你应该也挺忙吧，我这边信号不好，先挂了。” 她不等他回应，结束了通话。 握着发烫的电话，她靠在窗边，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说不出口。 接下来的两天，雨势渐小，但天空始终阴沉着脸。剧组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一种离别的氛围悄然弥漫。 这天下午，谢观颐刚结束一场戏，正在休息棚喝茶，一个工作人员跑过来，神色有些古怪：“谢老师，村口……有人找您。说是……姓齐。” 谢观颐的心猛地一跳，齐景崇的人这么快 她疑惑地走向村口，远远地，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是齐景明。 他站在泥泞的路边，穿着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昂贵休闲装，头发被山风吹得有些乱，脸色憔悴，眼神却异常复杂地盯着她。 “你怎么来了”谢观颐走近，或许也算共患难过，对于这个曾经绑架过自己的男人，她已经没有往常般那样警惕。 齐景明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难以启齿，最终像是下定了巨大决心，哑声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些事，关于你当年为什么会被雪藏的事。” 谢观颐瞳孔微缩，她强作镇定：“你想说什么” 齐景明深吸一口气，将那天在齐景崇办公室里听到的、关于对赌协议、酒局、林辉的逼迫以及所有肮脏的连锁反应，尽可能地、混乱却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所以，你所有的灾难，源头都是齐景崇。是他那该死的对赌和他冷血的选择，他才是罪魁祸首！你参演的那部戏最后对赌失败，其实也有他运作的手笔！”齐景明的情绪有些激动，带着一种赎罪般的急切，“谢观颐，你不能再留在他身边！跟我走！我带你离开他！” 谢观颐听完，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晃了一下，需要扶住旁边的土墙才能站稳。虽然曾有过猜测，但她没有往齐景崇身上想过，如今亲耳听到这血淋淋的真相，尤其是从齐景明口中说出……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看着齐景明，眼神从最初的震惊、痛苦，逐渐变得冷漠。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却带着一种巨大的力量，“齐景明，即便我今后和你哥哥不再有任何关联，我也不可能跟你走。” “为什么”齐景明不解，甚至有些受伤，“我可以保护你！我可以……” “保护”谢观颐打断他，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你保护不了任何人。而且，你和齐景崇，本质上有什么区别你也只是想把我当成一件工具，一个用来和对方作对的筹码而已。但，我不是任何人的筹码。” 齐景明愣住了，看着她清亮却决绝的眼睛，一时语塞。 “那你……有什么打算”他哑声问。 谢观颐望向远处雨雾缭绕的山峦，沉默了片刻，轻声道：“累了。拍完这部戏，我想出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这是她此刻最真实的想法，离开这一切，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 齐景明看着她疲惫却坚定的侧脸，终于明白，自己确实来晚了，也用错了方式。他张了张嘴，最终只低声道：“也好，如果你需要我，给我打电话吧。” 说完，他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泥泞的路上，背影显得有些落寞和萧索。 谢观颐没有目送他离开。 她站在原地，很久很久，直到山风吹干了眼角那点冰凉的湿意。 真相大白，却没有想象中的解脱，只有更深的疲惫和一种想要彻底远离的渴望。她想起宫宵，那个在她最低谷时也曾渐行渐远的人，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她仍旧需要那个没有问出的答案，需要一个彻底的告别。 她回到住处，犹豫再三，终于拨通了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号码，那是她以前经纪公司的一位高层，一位还算正直、在她被雪藏时曾暗中表示过同情的前辈。 电话接通后，她寒暄了几句，便直接问起了当年对赌协议失败后，公司巨大的资金窟窿后来是如何平息的。 对方显然很意外她会突然问起这个，支吾了片刻，才叹了口气：“观颐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其实，当年的账，后来是平了一大部分的。不然公司那边也不会最终松了口，没再往死里卡你的合约。” 谢观颐的心猛地一提：“是谁谁填了那么大一个坑” 对方沉默了很久，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压低声音道：“我原本答应他不说的，但也真的不想看着你们为此事渐行渐远。其实当年是宫宵，他几乎掏空了自己那几年所有的积蓄，还抵押了东西，才勉强填上了一部分……这件事他坚决要求对你保密。他当时说……说不能让你知道，说你已经够难了……” 宫宵！ 谢观颐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电话从手中滑落，掉在铺着干草的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原来……原来在她最黑暗无助的时候，在她以为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宫宵曾默默地为她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他当年的突然离开，远走国外，不是因为所谓的“追求更好的发展”，而是为了替她填补这个因她而起的巨坑！他需要去赚更多的钱！ 泪水毫无预兆地奔涌而出，不是委屈，不是愤怒，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愧疚、心痛和巨大遗憾的洪流，从心底最深处汹涌而上，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想起后来听到的关于宫宵和安娜的传闻……安娜赏识他，与他签约，那笔对宫宵而言是巨款的债务，对安娜来说或许只是“小事”一桩。 他当年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接受这样的安排 她蹲下身，将脸深深埋入臂弯，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已久的、小兽般的呜咽声。 她错过了什么，又辜负了什么…… 朱莉惊慌地跑进来，看到她这副样子，吓得不知所措：“观颐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谢观颐哭了很久，才慢慢抬起头，泪眼朦胧，眼神却在一片水光中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所有的迷雾似乎都在这一刻散尽。 她擦干眼泪，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朱莉，帮我订票。等戏拍完，我们……先去法国。” 她必须去见宫宵。 她欠他一个当面说出口的“谢谢”，也欠自己一个真正的了断。 人生的棋局，在看清了所有隐藏的棋子后，她终于要自己拿起棋子，走出全新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