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军营立信,老臣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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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华殿内的檀香尚未散尽,辽东治理的宏图已在君臣对话间落定 —— 从宁锦防线的稳固之策,到辽人新军的编练蓝图,再到东江镇毛文龙的牵制之术,每一步都透着缜密。可朱由检清楚,再完美的方略,若少了执行者的全心信赖,也难抵辽东的漫天风沙。孙承宗虽应允赴辽,眼底却藏着一丝对 “积弊难改” 的隐忧。他必须让这位老臣亲眼看到,大明的军事革新并非纸上谈兵,一股能破局的新生力量,已在他亲手打磨下悄然萌芽。 殿内气氛稍缓,朱由检起身走到孙承宗面前,指尖轻轻落在案上那份《辽西新军筹建章程》上,语气诚挚得不含半分帝王的虚浮:“孙师,辽东之事,如一团乱麻,非三五年之功难理。朕知您年近七旬,仍要远赴苦寒之地,心中有愧,却也无可奈何 —— 这大明北疆,唯有您能撑得起。”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待两年后,辽事初定,防线稳固,新军能战,朕便即刻召您回朝。届时,兵部尚书之职,非您莫属;入阁辅政,与朕共商中兴大计。” 这番承诺,字字千钧。兵部尚书掌天下兵权,入阁则是文臣之巅,孙承宗历经六朝,从未见帝王如此直白地许以远期重诺。他心中激荡,起身时衣袍下摆扫过案角,发出轻微响动,随即深深一揖:“陛下言重若此,老臣何敢惜命!辽东之事,老臣定当鞠躬尽瘁,为陛下筑牢北疆根基,不负圣恩!” “好!” 朱由检抚掌而笑,转头对侍立的王承恩吩咐,“王伴伴,速去通知方正化、李凤翔,朕稍后与孙师往腾骧四卫军营,让他们整肃队伍,候朕检阅。” “老奴遵旨!” 王承恩躬身退去,脚步比平日快了几分;他深知,今日的军营之行,关乎老臣归心,容不得半分差池。 片刻后,朱由检换上一身靛蓝色军常服,衣料虽不奢华,却浆洗得笔挺,腰间束着黑色宽布带,少了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将士的利落。孙承宗也换了件素色长衫,两人同乘一辆不起眼的乌木马车,仅带十余名锦衣卫护卫,悄然驶出皇宫,直奔西苑腾骧四卫驻地。 马车行至军营辕门,尚未停稳,便见方正化与李凤翔已肃立等候。方正化身着亮银甲胄,甲片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训练尘土,显然是刚从校场赶来;李凤翔则穿着监军的青色官袍,手中攥着一本花名册,指尖因紧张而微微泛白。见马车停下,两人齐齐跪倒:“臣(奴婢)恭迎陛下!” “免礼。” 朱由检掀帘下车,目光扫过辕门两侧的卫兵 —— 他们站姿挺拔,手中长枪斜指地面,枪尖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与往日京营士兵的散漫截然不同。他对方正化道:“方卿,集合队伍,让孙师看看,朕的儿郎们这十几天操练,可有几分能战的模样。” “末将遵命!” 方正化抱拳领命,转身大步走向校场中央的点将台,腰间佩剑随步伐轻响,透着不容置疑的干练。 孙承宗随朱由检登上观礼席,目光瞬间被校场吸引。此刻的校场,原本散落着擦拭武器、整理营帐的士兵,可随着方正化一声 “集合” 的令下,尖锐的哨音立刻划破长空。士兵们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放下手中活计,朝着各自的队列奔去 ;没有喧哗,没有推搡,只有密集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校场上回荡,带着初生的生涩,却异常整齐。 孙承宗捻着花白的胡须,眼中渐渐露出惊异。他曾督管京营多年,最清楚官军集合的拖沓:寻常队伍从解散到站定,少则一炷香,多则两炷香,期间还夹杂着军官的呵斥、士兵的抱怨。可眼前这支军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已基本列好阵型,个别小队虽在微调队列,却无一人擅自开口。 “禀指挥使!左哨一队,应到一百二十人,实到一百二十人!” “左哨二队,应到一百二十人,实到一百二十人!” “右哨一队,应到一百二十人,实到一百一十九人 —— 缺一人为马厩值差,已报备!” 清晰的报数声接连响起,每一名军官都双手抱拳,声音铿锵,将 “应到”“实到” 的数字报得分毫不差。孙承宗心中一震,他想起天启年间督京营时,军官汇报多是 “卑职所部已齐”“约莫差几人”,从未有人如此精确到个位数 —— 这背后,是严格的员额核查,是每日的点名制度,是对 “吃空额” 的零容忍。 方正化听完所有汇报,转身对朱由检行了一个新式军礼 —— 右手握拳抵在左胸,腰杆挺直如松(这是朱由检参照后世军礼改良的):“陛下!腾骧四卫除岗哨、差役外,应到三千九百三十七人,实到三千八百九十五人,缺席四十二人皆有报备,无一人擅离!请陛下示下!” “好!” 朱由检点头,目光转向孙承宗,“孙师,您看这集合的效率,可比京营” 孙承宗抚须长叹,语气带着几分激动:“陛下,此军集合之速、点验之明,已远胜京营,甚至超过九边精锐!老臣当年带辽东军时,也未曾见这般纪律!假以时日,必成虎狼之师!” 朱由检微微一笑,对方正化道:“再让孙师看看队列与士气。” “是!” 方正化高声下令,“全军听令,队列行进 —— 起步走!” 校场上的士兵们立刻挺胸抬头,迈着不算完全整齐却异常有力的步伐,沿着校场边缘行进。“一二一!一二一!” 的口号声此起彼伏,虽偶有同手同脚的差错,却透着一股憋足了劲的认真。阳光洒在他们年轻的脸上,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干燥的土地上,竟无一人伸手去擦。 孙承宗看得目不转睛,他注意到更多细节:士兵们的军靴虽新,却已磨出细微的纹路,显然是每日高强度训练所致;腰间的长刀刀柄缠着防滑的麻绳,枪杆上刻着各自的编号,连绑腿都缠得松紧一致 —— 这些琐碎的细节,恰恰是传统官军最欠缺的 “细致”。 “陛下,” 孙承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若我大明各镇兵马,皆能如腾骧四卫这般令行禁止、士气高昂,何愁建奴不灭何愁流寇不平老臣今日才算明白,陛下所言的‘革新’,并非空谈!” 朱由检要的便是这效果。他见孙承宗眼中的隐忧已化为激动,便趁热打铁,对方正化道:“方卿,传朕命令 —— 军中所有辽东籍士卒,出列!” 命令层层传递,校场上很快响起 “辽东籍的出列” 的呼喊。不过片刻,队列中便呼啦啦站出数百人,粗粗一数,竟有六百余人。他们大多面色黝黑,眼神中带着几分茫然,显然不知皇帝为何单独点他们。 朱由检走到观礼席边缘,声音透过风传向那些辽东士卒:“朕知道,你们中有人是铁岭人,有人是沈阳人,家人或被建奴所害,或流离失所 —— 你们离乡背井,投身行伍,图的不是高官厚禄,是为了报仇,是为了守住大明的土地,让家人能早日回家,对吗”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红了眼眶,一名身材高大的士卒高声回道:“陛下说得是!末将是铁岭卫人,爹娘都被建奴杀了,末将就是要杀建奴,夺回家乡!” 这番话引发了共鸣,士兵们纷纷附和,声音里满是悲愤与决绝。孙承宗站在一旁,心中触动 —— 他终于明白,朱由检 “以辽人守辽土” 的底气何在:这些辽人心中藏着血海深仇,只要加以训练,必是最勇猛的战士。 “好!” 朱由检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方卿,从这些辽东籍士卒里,挑两百人 —— 要训练最刻苦、表现最优异、对朕最忠诚的!” 方正化毫不迟疑,带着几名千户走入人群。他们显然对麾下士兵了如指掌,走到一名士卒面前,便报出其近日的训练成绩:“张二柱,昨日负重跑第一,刀术考核甲等,入选!”“李满仓,箭术十中九,队列标兵,入选!”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两百名身姿挺拔、眼神坚定的士兵便站成了新的队列。朱由检指着他们对孙承宗道:“孙师,这两百人,朕便交给您了。他们熟悉朕的新练兵法,知道如何练队列、强体能、养纪律;更重要的是,他们是辽人,懂辽东的风土,对建奴有恨。您带他们去辽东,交给袁崇焕,让他们做新军的骨干 —— 有这些‘种子’在,新军便能少走弯路,更快长成能战之师!” 孙承宗看着那两百名士兵,他们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与自己年轻时投身军旅的模样重叠。他心中热流涌动,躬身行礼时,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老臣谢陛下!有此虎贲为骨干,新军必能早日成军,为陛下守好辽土!” 朱由检又转向一旁的李凤翔,语气变得严肃:“李凤翔。” “奴婢在!” 李凤翔连忙上前,腰弯得更低。 “你从监军班子里,选一百名机敏干练、通晓文墨、忠诚可靠的人,随孙师赴辽。” 朱由检顿了顿,加重语气,“这些人不仅要记录军功、监督军纪,更要深入士卒,听他们的难处,帮他们解决家眷的问题 —— 监军不是‘太上皇’,是朕派去拴住军心的‘贴心人’,你明白吗” 李凤翔心中一震,瞬间领会了皇帝的深意 —— 监军的核心是 “凝心”,而非 “掣肘”。他重重跪倒:“奴婢明白!奴婢定当挑选最得力的人手,教他们通晓军务、体恤士卒,绝不让陛下失望!” “很好。” 朱由检点头,“你回去后,尽快招募新人补充监军班子 —— 朕后续还要编练多支军队,都需要可靠的监军。此事关乎朕对军队的掌控,万不可马虎。” “奴婢遵旨!” 夕阳渐渐西斜,将校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朱由检看着校场上精神饱满的将士,又看了看身旁眼神坚定的孙承宗,拍了拍他的肩膀:“孙师,今日便到这里。您回府好生歇息,明日早朝,朕会在百官面前,正式宣布您总督蓟辽的任命 —— 届时,您便是大明北疆的定海神针。” 孙承宗躬身应道:“老臣谨遵圣意!” 离开军营时,孙承宗的脚步比来时沉稳了许多。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长衫上,将苍老的背影拉得很长。他抬头望向远方的天际,心中再无半分疑虑 —— 皇帝不仅给了他方略,给了他人手,更给了他 “大明可期” 的希望。这趟辽东之行,纵然前路遍布荆棘,他也愿拼尽最后一丝心力,为这位年轻的帝王,为这摇摇欲坠的大明,搏一个中兴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