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许都暗涌，魏武抉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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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平原的风，裹挟着黄土与尚未散尽的烽烟气息，掠过连绵的曹军营寨，吹动着中军大帐前那面威严的“曹”字大纛。帐内，曹操正伏案批阅着来自前线的军报，烛火映照着他日渐深刻的皱纹与那双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独眼。与西凉马超的战事，虽已逐渐占据上风，马超韩遂联军内部矛盾凸显，败象已露，但持续的消耗战依旧牵制着他大量的精力与兵力。案几一角，堆积着来自各方的情报，其中就包括荀彧转来的、关于荆襄局势的最新密报，以及程昱对林凡意图的分析。 曹操放下手中关于潼关前线调兵遣将的文书，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目光落在了那几份来自南方的信函上。他并没有立刻翻阅，而是起身走到帐中悬挂的巨幅舆图前。舆图上，代表马超的红色箭头在关中西部显得凌乱而萎缩，而代表荆北林凡的蓝色区域与代表江东孙权的绿色区域，则在南阳、江夏一带形成了紧张的对峙。 “林凡……孙权……”曹操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独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荆北这块地方，就像一根卡在喉咙里的骨头，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上次南征，折了曹仁锐气，损兵折将，更让马超趁机坐大，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这林凡居然能在周瑜的猛攻下苦苦支撑，甚至还搞出了什么“水底龙王炮”，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丞相。”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是程昱。 “进来。” 程昱躬身入内，见曹操正凝视舆图，便安静地立于一旁。 “仲德（程昱字），关于荆襄之事，你怎么看”曹操没有回头，直接问道。 程昱略一沉吟，道：“丞相，林凡遣使示好，其意无非祸水东引，欲使我与周瑜相争，他好从中渔利，其心叵测。然则，其所言亦非全虚。周瑜取江夏，其势正盛，若任其吞并荆北，整合荆州之力，以其水师之利，假以时日，必成我心腹大患。届时，其北上可威胁襄樊、南阳，西进可图巴蜀，我将东西受敌，疲于奔命。” 曹操微微颔首，程昱的分析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他转过身，走到案前，拿起林凡那封密信，又看了看荀彧附上的简短评语——“周郎壮志，不可不防。” “文若（荀彧字）亦作此想。”曹操淡淡道，“如此说来，这林凡，眼下倒是成了抵挡周瑜的一道屏障” “可以如此说。”程昱点头，“然此子奸猾，绝非甘为人下者。如今示弱求救，不过是权宜之计。若其度过此劫，缓过气来，以其能败子孝（曹仁）、抗周瑜之能，将来亦是一大麻烦。” “两害相权取其轻。”曹操手指敲击着案几，发出笃笃的声响，“眼下马超未平，关中未靖，我军主力难以南顾。周瑜势大，若让其速胜林凡，全取荆州，则其势成矣。反之，若林凡能多撑些时日，甚至与周瑜两败俱伤，则于我最为有利。”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林凡不是想要援助吗可以给他，但不能白给，更不能让他壮大。” “丞相的意思是……” “传令曹仁。”曹操沉声道，“以南阳太守名义，可‘默许’民间商队与荆北进行少量药材、皮革、箭杆等物资交易，数量务必控制，且需以高出市价三成的价格结算。同时，令细作在交易中，‘不经意’透露朝廷（孤）对林凡坚守荆北、牵制江东的‘赞赏’。”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另外，以朝廷名义，拟一道敕封诏书，封林凡为‘镇南将军’，领荆州牧……当然是虚衔，不必派使者，将风声放出去即可。” 程昱闻言，立刻明白了曹操的用意。提供有限物资，是给林凡吊着一口气，让他能继续与周瑜消耗；抬高价格，是削弱荆北本就拮据的财力；而敕封虚衔，则是将林凡架在火上烤！此举一来可以离间孙刘林本就脆弱的联盟，让周瑜和孙权更加忌惮林凡，二来也是向天下昭示，他曹操才是朝廷正统，拥有封官授爵的大义名分，林凡接受与否，都将陷入被动。 “丞相此计大妙！一石三鸟！”程昱由衷赞道，“既安抚了林凡，使其继续对抗周瑜，又离间了其与江东的关系，更彰显了朝廷威严！” 曹操摆了摆手，脸上并无得意之色：“些许小术罢了。关键还在西线！告诉夏侯渊，加快进兵，务必在夏收之前，彻底击溃马超，平定关中！只有解决了后顾之忧，我们才能腾出手来，好好料理南面的问题。” 曹操的决策，很快化为了具体的行动。数日之后，南阳与荆北的交界地带，一些原本因战火而中断的民间商贸，开始以一种极其隐秘且受限的方式悄然恢复。来自北方的药材、制作箭杆的硬木、鞣制皮甲的原料等战略物资，通过一些背景复杂、与双方军方都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商队，流入了荆北境内，但其数量远远不足以支撑一场大战，价格却高得令人咋舌。 与此同时，“朝廷欲敕封林凡为镇南将军、领荆州牧”的消息，也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荆北、江东乃至荆南传播开来。 消息传到襄阳，林凡拿着徐文呈上的、关于物资流入和流言传播的报告，脸上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冷笑。 “曹操……果然老奸巨猾。”他将报告放下，对徐文和周卓道，“这点物资，杯水车薪，价格奇高，分明是想吸干我们的血。而那‘镇南将军’的帽子，更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周卓怒道：“这曹阿瞒，没安好心！军师，这官咱们不能要！” “自然不能要。”林凡淡淡道，“一旦接受，便是承认了许都朝廷的正统，与刘备、孙权的同盟顷刻瓦解，周瑜便有了全力攻打我们的‘大义’名分。但若公然拒绝，又给了曹操日后讨伐我们的借口。” “那该如何应对”徐文问道。 “不必应对。”林凡目光深邃，“沉默，便是最好的应对。不承认，不否认，不理会。让周瑜和孙权去猜，让天下人去议论。我们只需抓紧这短暂的机会，利用那点有限的物资，尽快恢复生产，整军备武。” 然而，林凡可以沉默以对，另一方的反应却不可能如此平静。 江东，柴桑。 “镇南将军领荆州牧”周瑜接到细作密报，先是愕然，随即俊朗的脸上笼罩了一层寒霜，猛地将手中的茶盏顿在案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曹操！林凡！好一个暗通曲款，眉来眼去！” 他原本就对林凡与曹操之间可能存在的“默契”心存疑虑，如今这道虚无缥缈却影响巨大的敕封消息，更是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与猜忌。 “都督息怒！”鲁肃连忙劝道，“此必是曹操离间之计，意在挑拨我与荆北关系，万不可中计啊！” “离间之计”周瑜冷笑，“即便是计，也需有隙可乘！林凡若与曹操毫无瓜葛，此计何来前有秘使往来，今有物资流入，如今更有敕封之风声！天下岂有如此巧合之事” 他越说越气，在厅内来回踱步：“我早说过，林凡此獠，绝非池中之物，其志不小！如今看来，他不仅想据荆北以自保，更想借曹操之势，与我等抗衡！若让其成势，荆襄之地，还有我江东立足之处吗” “那……都督之意是”吕蒙沉声问道。 “原计划不变，但需加快！”周瑜斩钉截铁道，“不能再给林凡任何喘息之机！命令甘宁，陆上攻势再猛三分！水师方面，加快对‘水底龙王炮’的破解与反制手段研究，一旦有所突破，立刻西进，务必在曹操彻底平定关中之前，解决荆北问题！” 周瑜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曹操的插手，虽然方式隐晦，却意味着荆北问题正在变得复杂化，他必须抢在北方巨兽真正腾出手来之前，拿下荆州。 几乎同时，荆南公安。 诸葛亮拿着同样的消息，羽扇轻摇的动作微微一顿，清隽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与凝重。 “曹操……终于还是忍不住落子了。”他轻声对刘备道，“此乃阳谋。无论林凡接与不接，孙刘林联盟已生裂痕。周瑜必因此加快进攻步伐，荆北压力倍增。” 刘备忧心忡忡：“孔明，如此说来，林凡处境岂不更加艰难我们……” “主公勿忧。”诸葛亮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曹操此举，虽加剧了荆北危机，却也给了我们一个契机。” “契机” “正是。”诸葛亮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周瑜心急，则易出错。林凡势危，则更需倚重我等。此刻，正是我们提条件、争主动之时。可再遣使至襄阳，除了重申同盟之谊，亦可委婉提出，若我军出兵相助，事后这荆州之地的划分……当需重新商议。” 刘备恍然：“孔明是说……” “荆北可以救，但不能白救。”诸葛亮羽扇轻点地图上的南郡、武陵等地，“有些地方，也该物归原主了。” 曹操看似轻描淡写的两步棋——有限的物资输入和一道虚无的敕封，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荆襄之地激起了千层浪。周瑜的攻势因猜忌与紧迫感而更加凌厉；林凡的处境因外交孤立与内部压力而愈发艰难；而诸葛亮则看到了从中渔利、扩大地盘的绝佳机会。 原本相对清晰的孙刘林与江东的对峙格局，因北方霸主的悄然介入，而变得更加波谲云诡，错综复杂。一场局限于荆襄的争夺，其影响已开始向整个天下辐射。 林凡站在襄阳城头，感受着来自东南方向的凌厉兵锋，以及来自北方那无形却巨大的压力，还有南方盟友那若即若离、待价而沽的目光。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所有的纵横捭阖，所有的阴谋阳谋，最终都需要实力来支撑。他必须在这四面挤压的缝隙中，杀出一条血路。 “传令下去，”他对身后的徐文沉声道，“加快‘神臂弓’（一种林凡设想中的改进型单兵弩）的试制进度。另外，秘密招募死士，组建‘夜枭营’，专司敌后破坏、刺探与斩首。” 危机，亦是催生变革的动力。面对愈发严峻的局势，林凡不得不将脑海中所能忆起的、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与手段，更快、更狠地投入到这场决定生死存亡的博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