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张匿名快递，染血的工程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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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那头冰冷的“嘟嘟”声，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一下下凿着林默的耳膜。 惨叫，闷响，然后是死寂。 一切都发生在那短短的几秒钟内，却仿佛被拉伸成了一个世纪的慢镜头，每一个细节都烙进了他的脑子里。他僵在椅子上，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手心里的汗水让塑料外壳变得湿滑冰冷。 死了。 那个自称是青龙水库老工程师的人，死了。 就在给他打来电话，即将说出那个名字的瞬间。 这不是巧合。 林默猛地挂断电话，像是甩掉一块滚烫的烙铁。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空旷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头顶的灯光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又细又长，像一个沉默的鬼魂。可他却感觉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正从窗外、从门缝、从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冷冰冰地注视着他。 昨晚赵立春那张写满【愤怒】与【贪婪】的脸，还只是让他感觉到了权力的狰狞。而此刻，这通戛然而止的电话，则让他嗅到了真真切切的血腥味。 这不是职场斗争，不是政治博弈。 这是谋杀。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身上的汗毛一根根倒竖起来。他这才明白，自己从那份泛黄的地质报告上发现的，根本不是什么撬动棋盘的杠杆，而是一枚足以将他炸得粉身碎骨的炸弹的引信。 而他，已经用手捻住了它。 那一夜，林默几乎没合眼。他将那份城南旧改的资料重新装回牛皮纸袋，放进上了锁的抽屉里，仿佛那是什么会吃人的怪物。他回到家，反复检查门锁，甚至用一把椅子顶住了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第二天，林默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准时踏入市政府办公厅。 他强迫自己像往常一样，面色平静，步履平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感官已经敏锐到了一个病态的程度。 处长王德发端着万年不变的搪瓷缸从他身边走过，那审视的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零点五秒，林默的内心剧本立刻疯狂报警：【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也是赵立春的人】 副处长刘建明对他投来一个同情的眼神，重重叹了口气，林默的大脑自动翻译：【唉，这孩子怕是活不过明天了，可惜了，下个月的聚餐又少个人摊钱。】 就连隔壁工位的小李打了个喷嚏，林默都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以为是哪个杀手在用暗号联络。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他现在深刻理解了李鬼祟那种草木皆兵的【恐惧】从何而来。当你知道一个足以致命的秘密，而掌握这个秘密的另一方，是能让你“人间蒸发”的存在时，整个世界都会变成一个巨大的陷阱。 “林默，有你的快递！” 门口传来一声喊，打断了林默的胡思乱想。是前台的文员小姑娘，抱着一个半旧不旧的纸盒走了进来。 整个办公室的目光，瞬间聚焦了过来。 在这个人人都用电子通讯的年代，一个实体的快递包裹，本身就有些扎眼。更何况，收件人是林默，这个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新人。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走上前，看到那个普通的快递纸盒上，收件人信息是手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出自一个老人之手。寄件人一栏，是空的。 “谁寄的啊这么神秘。”有同事好奇地问了一句。 林默挤出一个笑容：“可能是我妈，怕我在这边吃不好，寄了点老家的土特产吧。” 他抱着那个分量不轻的纸盒，感觉像抱着一颗定时炸弹。他没有立刻回座位，而是转身走向了茶水间。 茶水间里没人。他将纸盒放在洗手台上，找了把裁纸刀，小心翼翼地划开胶带。 没有土特产。 里面只有一团用旧报纸包裹着的东西。 林默的心跳开始加速，他一层层地揭开报纸，报纸的油墨味混杂着一股陈腐的霉味，钻进他的鼻腔。当最后一层报纸被揭开，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卷图纸。 纸张已经泛黄发脆，边缘残破不全，显然是从一整张大图上撕下来的残片。图纸的标题栏上，用工程字体写着几个已经有些模糊的大字——【青龙水库枢纽工程结构图】。 真的是水库的图纸！ 林默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他立刻联想到了昨晚那个惨死的老工程师。这难道是他寄出来的 他的目光在图纸上飞快地扫过，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标注和数据。他看不懂那些专业的符号，但他能感觉到，这绝不是一份普通的图纸。 他将图纸完全展开，就在他即将看到图纸右下角的时候，他的动作，凝固了。 在图纸的右下角，也就是通常用来签章和备注的区域，有一块暗红色的、不规则的污渍，已经深深地沁入了纸张的纤维里。 那是血。 林默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片干涸的血迹，像一朵盛开在地狱里的花，妖异而恐怖。而在血迹最浓重的地方，有一个字。 那个字不是用笔写的，像是有人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用沾满鲜血的手指，在图纸上狠狠摁下、划出的一道痕迹。 笔画扭曲，却充满了绝望和警示。 危！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仿佛凝结成了实质的冰锥，从林默的脊背直刺入心脏。他手一抖，图纸的残片飘然落地，像一只断了翅的蝴蝶。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 他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耳边嗡嗡作响。老工程师最后的惨叫，电话里的忙音，图纸上的血迹，还有那个触目惊心的“危”字……所有的一切，都汇聚成了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 这不是一个秘密。 这是一个亡魂的遗言。 他用自己的生命，将这份染血的警告，送到了他的手上。 “小林你在里面吗怎么半天没动静” 茶水间的门外，传来了刘建明关切的声音。 林默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图纸，像被火烫到一样，猛地扑过去，手忙脚乱地将它捡起来，胡乱地塞进怀里，然后用旧报纸和纸盒飞快地伪装好。 “在呢，刘处，刚接了个家里的电话。”林默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他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狠狠泼在脸上，抬头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煞白、眼神惊惶的自己。 他知道，从他收到这个快递的这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他要么，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把这份东西烧掉，然后祈祷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被灭口的人。 要么，就拿着这份一个老人用生命换来的“证据”，去撞那堵看似坚不可摧的墙。 他走出茶水间，刘建明正等在门口，看他脸色不好，关心地问：“家里出事了要不要请个假” 林默摇了摇头，抱着那个伪装好的纸盒，低声说：“没事，刘处，我扛得住。” 他走回自己的座位，将纸盒塞进办公桌最深的抽屉里，上了锁。 整个下午，他都心不在焉。城南旧改的资料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全是那个血写的“危”字。他第一次感觉，自己那个能看透人心的【情绪剧本】系统，是如此的无力。 它能看到【贪婪】，看到【恐惧】，却看不到一把刺向后心的刀。 下班的铃声响起，林默几乎是第一个冲出了办公室。他没有回家，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试图用城市的喧嚣来驱散内心的寒意。 他需要帮助。 但他能找谁 夏清月把这份来路不明、甚至可能沾着人命官司的图纸交给她她会相信吗就算相信，她敢用吗在没有其他任何佐证的情况下，这东西不仅扳不倒赵立春，反而会暴露林默自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报警跟警察说，自己接了个电话，然后收到个快递，就怀疑市委副书记是杀人凶手警察不把他当精神病抓起来才怪。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困在孤岛上的人，四面八方都是波涛汹涌的黑色大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华灯初上。林默走到了一个老旧小区的门口，看着里面斑驳的楼房和昏黄的路灯，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市地方志办公室。 他不知不觉，竟然走回了自己职业生涯开始的地方。 看着那栋熟悉的灰色小楼，一个名字，猛地从他脑海深处跳了出来。 李鬼祟！ 那个胆小如鼠、贪生怕死，却又因为一个签名而对自己又敬又怕的副主任！ 林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对啊！李鬼祟！他怕死！他知道青龙水库项目当年的内幕！那份染血的图纸是孤证，但如果能从李鬼祟的嘴里，撬出当年的真相，撬出那些被尘封的人和事，那就不一样了！ 一个计划，在林默的脑中迅速成型。 他不再犹豫，转身走进小区，熟门熟路地绕到办公楼的后面。他知道，这个时间点，李鬼祟十有八九还在办公室里“勤勉工作”，等着最后一个离开，好显示自己的敬业。 林默没有走正门，而是从消防通道悄无声息地上了二楼。 他站在李鬼祟办公室的门外，能听到里面传来压着嗓子的打电话的声音。 “……哎呀老婆，你放心，我这次一定能评上！夏市长对我印象好得很……什么林默嗨，一个毛头小子，我拿捏得死死的！现在见了我，比见了亲爹还亲……” 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