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君子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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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番言论，竟有种汲汲营营，功名利禄的意味。 众学生面面相觑，似有点怀疑，这般心性的人，是怎么被喻为国子监天骄的 凌川先生看着他，眸中厌恶愈深：“林大人今日身着官袍，来我这学堂侃侃而谈，是想告诉我，你得到了自己的功名利禄” “你如此心性，真是辱没了国子监门楣！” 文若也不叫了，尊称林大人是要嘲讽林琦一朝得势，便要忘本。 窗外的学子愈发伸长脖子，朝堂内看去。 似是想要一睹国子监出去的学生，为官后的风采。 林琦眼含泪光，艰难道：“学生未曾想辱没恩师！” 凌川先生轻蔑道：“你先前在看自己的官袍，你看到了什么老师教你的，你早就不记得了！” 林琦面露痛苦，两行清泪从眼眶掉落，好半晌，吞咽了迷茫和难堪，沉声道：“我生与这天地间，唯有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我与诸君之所共适。” “我出生时，家境尚且贫寒，所见所得皆落后于人。想要改命，便只能科举入士。人道劝学，虽蕴袍敝衣，仍无羡艳意。 可若是真不在乎，又怎会如此清楚的记得，权势者所尝的鲜肥滋味，和环佩绮绣” “我并非蝇营狗苟之辈，我会试前，曾发过誓，我若金榜题名，做了朝臣，必将扫除奸党，针砭时弊，为大靖鞠躬尽瘁。可是…可是…” 他又哽咽起来，喃喃道：“我做不到，我做官第一年就知道了，我做不到！” “即使现在的我做到了五品官，也如浩瀚烟海中的一粒沙硕，毫不起眼。声音如微风，不可听闻。” “人欲是真实存在的，不因个人风骨而消亡，强行让别人没有欲是违背天理的。” 他摧心剖肝般的自白，感染了学堂内外的学子。 他们中的大部分学子，来自五湖四海。 他们寒门出身，怀着满腔报国情怀，来到大靖的心腹之地。 看着烟火繁盛的京城，和自己清贫的家乡。 他们也想科举入仕，靠自己，在大靖挥斥方遒，为国家的治理出一份力。 可林琦这个国子监天骄出去了，都委顿至此，真让人心灰意冷啊！ 凌川先生柔和了眼神，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崔昀野当年，十七岁就三元及第，金榜题名。那年谢师宴，他意气风发。向来稳重老成的他，喝的东倒西歪，还拎着酒壶靠在我肩上。” “我当时在他耳边说：文官绣禽，武官绣兽。读万卷书，试以为衣冠禽兽。骄奢生于富贵，祸乱生与所忽。你猜他说了什么” 这话的意思就是，天下读书人，譬如正在国子监等着科考的他们，科举的目的就是为了当官，穿上绣禽补子的官服。 当官会获得富贵与权势，而富贵和权势，则会让人变的奢侈和贪婪。 这种心态和行为，会带来祸患。 林琦抬头望着老师，眼里是迷惘和好奇。 满堂学子也是静心恭听，他们也想知道，老师的告诫之言，曾经的师兄会怎样应答。 凌川先生看了一圈围拢的学生，语气郑重道：“崔昀野抬头看了我一眼，笑得张扬，喝尽壶中酒后，他没有回答我，反问我知不知道，竹君子” 他又将目光定在林琦脸上。 林琦薄唇紧抿着，神色有些松动。 他们边上站着的一个名叫陈箫衣的学生，抱着手臂，朗声道：“青竹依阶低吟，挺拔劲节，既有梅花傲雪的铁骨，又有兰花翠色长存的高洁，其正直、劲节，可称为君子。” 凌川先生又将目光看向其他学生。 众学生皆连点头，称竹为君子，是赞其正直不屈，宁折不弯。 凌川先生眼神迷离，似是在回忆过去：“崔昀野说，他家后山上有块大岩石，岩石下压着一根青竹” 离的近的学生心急道：“所以呢” “他说，那根青竹后来弯曲的攀附在岩石上，才终于冒出了头！”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他什么意思”说话的学生语气颇有些气急败坏。 “对啊！他什么意思他想说什么” “他也太离经叛道了吧！” “就是…” 周围学子皆愤愤不平，这有悖他们对竹君子向往和敬仰之情。 林琦隐约有所感悟，眼神迫切的看着老师。 凌川先生抚着胡须，娓娓道来：“崔昀野扔了酒壶，起身展臂开怀道：青竹为何一定要坚韧不拔，宁折不弯人生哪有一帆风顺，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青竹可以顺势而为，人亦如此！” “君子应有龙蛇之变，当处木雁之间” 老师话音落下，学堂内就安静的针落可闻，里里外外围着的学生，久久回不过神。 他们仿佛看见，曾经的崔昀野，就在这间学堂，同他们一般，风吹帘动，少年静读。 又看到他神采飞扬的走出这间学堂，智博春闱。 看到他高中状元，打马游街。 看到他在这间学堂，和老师尊卑转换，把酒言狂。 是少年得志，鲜衣怒马，也是年少轻狂，初露锋芒。 正如他的字，锦绣前程，令人羡艳。 “你以往都是素衣玉冠，内敛恭谨的来看望老师，从不惹人注意。 今日官袍威严，情绪抑扬顿挫，怕不是专门来和老师论道的吧！” 凌川先生眼眸沉静的打量面前的林琦。 如果说崔昀野是燎原的烈火，焚烧一切。 那林琦就是流淌的江河，静水流深。 林琦逐渐挺直背脊，看着老师的眼神变的坚毅，他起身面朝所有学子，沉声道：“我今日来到这里，是要同诸君商议国家大事！” “诸君应该都知道，京城文家女背尸鸣冤一案。三日前，朝廷三司会审，判定文家女报假案。” “你们信么你们会信文家女，背着自己父亲的遗体，徒步走过长街，去攀咬与自己毫无干系的高官么” “荒谬至极！这种倒反天罡的冤案，就发生在我辈学子眼前。” “我今日直言！文家女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