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龙潜匪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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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涿县县衙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四条黑影如同融入了夜色，迅速没入冰冷的寒风中。刘备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粗布袄裤，脚踩软底快靴，脸上涂抹了些许锅底灰，遮掩住过于醒目的面容。他身后是张飞精心挑选的两名老兵——张胜和另一名叫钱峰的斥候，两人都是幽州老边军出身，精通山地行走，追踪匿迹的本事在军中是一把好手，且口风极紧，绝对可靠。 四人默不作声，借着微弱的星光和雪地反光，一路向西北疾行。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但他们却浑不在意，心中只有那个藏着救命粮食的黑风岭。 三十里路，在四人的急行下，不到两个时辰便已接近。天色蒙蒙亮时，一座黑黢黢、地势险恶的山岭轮廓出现在眼前。山势陡峭，林木枯槁，怪石嶙峋，果然是一处易守难攻的险地。 “主公，前方便是黑风岭主寨方向，通常哨卡都设在前山。”张胜压低声音，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山道。 刘备点头，目光却投向更远的侧后方向：“不去前山。张胜，带路，去你昨日发现的那条隐秘小道。” “喏！”张胜应声，领着三人绕了一个大圈，避开可能有望哨的山头，钻入一片更加茂密的枯木林和乱石堆中。 道路愈发难行，几乎不能称之为路，只是在陡峭的山壁和密林间艰难攀爬。若非张胜这种老手，绝难发现并通行。钱峰在前用短刀小心地劈开荆棘藤蔓，刘备居中，张飞殿后，四人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向上移动。 足足又花了近一个时辰，日头已升高，他们才抵达张胜昨日发现的那处隐蔽山坳。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向下望去，果然看见下方不远处，一条被积雪和枯草半掩的、极为陡峭的小径蜿蜒通向山顶方向。 “就是那里！”张胜低声道。 刘备仔细观察着那条小路，以及周边的地形。小路入口处极为隐蔽，被几块天然形成的巨石遮挡，若非特意寻找，根本无法发现。但一旦进入小路，两侧虽是陡坡，却并无太多遮蔽物。 “在此处等待。”刘备下令，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寒冷和等待考验着耐心。时间一点点过去，山风呼啸，吹得人骨头缝都发冷。张飞有些焦躁地活动着手指，却被刘备用眼神制止。 终于，接近正午时分，下方小路上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四人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伏在岩石后。 只见约莫二十余人，牵着五六头骡马，正艰难地从山下沿着那条小路往上走。骡马背上驮着沉重的麻袋，看那压弯的驮杠和深陷的蹄印，确是粮食无疑！还有四人抬着两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木箱。押运的土匪约有十人，手持兵刃，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但显然他们对这条小路的隐蔽性极为自信，警惕性更多是流于形式。 队伍缓慢地从刘备他们藏身的下方经过，并未发现异常，径直向着山顶寨子的方向去了。 “跟上，保持距离，绝对不能被发现。”刘备低声道，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滑下岩石，利用地形和枯木的掩护，远远吊在那队运粮土匪的后面。 跟踪的过程极其考验技巧和耐心。既要跟住不丢，又不能靠得太近。山路崎岖，视线时断时续。好几次，前方队伍停下休息或查看路况，刘备等人都必须立刻找到掩体，一动不动，任凭寒风侵体。 张飞憋得满脸通红，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只能狠狠瞪着那些土匪的背影。 越靠近山顶，土匪的明哨暗卡开始增多。但奇怪的是，这些哨卡大多设在前山和常规路径上，对于这条隐秘的后山小路，似乎依赖其天然隐蔽性，并未设置固定哨卡，只是偶尔会有巡逻队经过。 刘备心中疑窦更深：这伙土匪的布防，颇有章法，绝非普通乌合之众。他们对这条秘密通道的利用和防卫，透着一种奇怪的矛盾——既重视，又似乎有些疏于防范 终于，在绕过一处巨大的山石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平坦的山坳里，依着山势建起了一个寨子。木栅栏粗糙却结实，寨门紧闭，望楼上有人影晃动。寨子规模不大，但布局却颇有讲究，易守难攻。那支运粮队径直到了寨门前，似乎对了口令，寨门才吱呀一声打开。 刘备等人立刻潜伏在远处一块巨石和枯树形成的视觉死角里，远远观察。 运粮队进入寨子后，寨门再次关闭。由于角度问题，无法看清寨内具体情形。 “大哥，咋办进不去啊！”张飞急了。 刘备目光扫视四周，最终落在寨子侧面一处尤为陡峭的崖壁上。那里并非完全垂直，有些许凹凸和枯树藤蔓。 “你们在此处接应，警戒四周。我上去看看。”刘备指了指那处崖壁。 “不可！”张飞和两名老兵几乎同时低呼。那崖壁极其危险，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无妨，我自有分寸。若有不测，你们立刻撤离，不可恋战！”刘备语气坚决，不容反驳。他深吸一口气，将身上不必要的物件卸下，只带了一柄短刃和飞爪勾索，如同灵猿般向那处崖壁摸去。 张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刘备的身影。 刘备的动作极其轻盈敏捷，充分利用每一个微小的凸起和缝隙，手指如同铁钳般牢牢抓住岩壁，脚步稳健得惊人。特种兵的攀岩技能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松动的石块，借助枯藤的牵引，一点点向上攀爬。 过程惊险万分，好几次脚下打滑或有碎石滚落，都让远处观望的张飞等人惊出一身冷汗。但刘备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稳住身形。 终于，他爬到了崖壁中上部一处略微突出的岩石后，这里恰好有几丛枯死的灌木，形成了绝佳的隐蔽点。透过灌木缝隙，整个土匪寨子的内部布局，大半尽收眼底！ 寨子中央是一块空地，堆放着不少物资，刚才运上来的粮食正在被卸下，搬入旁边的几个大木屋中。空地上约有三十余名土匪在活动，或巡逻，或晒太阳，或擦拭兵器。望楼上有两人。 而在正对着空地的一座最大的木屋前，一个身材高壮、满脸虬髯、披着狼皮袄的汉子正站在那里，监督着粮食入库。他身旁跟着两个点头哈腰的小头目。 “李爷，这批货到了，咱们这个冬天可就高枕无忧了！”一个小头目谄媚道。 那虬髯汉子，显然就是匪首。他哼了一声，声音粗豪：“妈的，这次交易风险不小！告诉弟兄们，都给老子警醒点！最近风声紧，那新来的刘备县令，听说不是个善茬，在南阳杀过不少黄巾！” “李爷放心，咱们这地界，鬼都找不到！再说，有王……”另一个头目话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失言，赶紧住口。 李姓匪首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骂道：“管好你的嘴！那件事烂肚子里！这批粮食和饷银……嗯，是咱们抢来的，明白吗” “明白，明白！”两个头目连忙点头。 刘备心中巨震！交易饷银王……果然！这绝非简单的土匪劫掠！这背后必然牵扯到某些势力暗中资助！那“王”字，指的是谁本地豪强还是……更高的存在那批箱笼里，装的是饷银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仔细观察。记下寨门位置、巡逻路线、哨卡分布、粮仓和匪首居所的位置、以及那条秘密小道的出口在寨内的具体方位。 就在他准备悄然退下时，意外发生了！ 一支五人的巡逻队，大概是闲极无聊，竟偏离了常规路线，朝着刘备藏身的崖壁下方走来！ “妈的，这鬼天气，冷死了！” “就是，还不如在屋里赌两把。” “听说这次运来的还有好酒晚上找李爷讨点喝喝” 他们边说边走近，眼看就要走到崖壁正下方！ 上方的刘备屏住呼吸，身体紧贴岩石，一动不动。下方的张飞和两名老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紧紧握住了刀柄，一旦刘备暴露，他们只能拼死冲上去接应！ 幸运的是，那队巡逻队只是路过，并未抬头仔细查看那陡峭的崖壁。骂骂咧咧地又走远了。 刘备等待了片刻，确认安全，才开始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下山比上山更难，更需要技巧和耐心。当他终于安全落地时，内衣已被冷汗浸透。 “大哥！”张飞冲过来，上下打量，见刘备无恙，才长出一口气。 “走！立刻回去！”刘备没有丝毫停留，眼神锐利，带着三人沿着原路，以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撤离了黑风岭。 一路无话，直到远远看见涿县城墙，四人才稍稍放缓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