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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根 回到师侦营，回到这片曾经无比熟悉、浸透着钢七连汗与血的土地，许三多那颗被实战惊惧和迷茫冻结的心，仿佛找到了温暖的源泉，开始慢慢融化。 高城见到他，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出息了啊许三多！进了老a就敢尥蹶子了被吓破胆了钢七连怎么教出你这个怂包！” 骂归骂，那双铁钳般的手却紧紧抓着许三多的胳膊，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关切和痛心。他没有过多追问细节，只是强行拉着许三多，去看现在师侦营的训练，去看那些在新装备前摸索、却依旧嗷嗷叫的兵。 指导员则温和许多，他拉着许三多坐在连部，给他泡上茶，像兄长一样聊着。“三多啊，第一次见血，害怕，正常。咱当兵的，谁不怕死但怕死和敢死是两码事。咱们为什么训练为什么吃苦不就是为了真到那一天，能少流血，能完成任务，能保护好身后的人吗” 他没有讲太多大道理，只是让许三多自己去想，去看。 许三多默默地看，默默地听。他看到新兵们训练时的稚嫩与认真，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看到高城虽然骂得凶，却会在深夜独自擦拭着史今留下的那把模型枪；他看到指导员案头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签，还夹在史今最后看过的那一页。 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告诉他：这里是他军旅生涯的根，这里承载着“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这种精神，不是为了让你去无畏地送死，而是让你在任何绝境中，都知道为何而战，为谁而守。 期间，许三多特意请了一天假，去了草原五班。他在那里看到了成才。 曾经的竞争对手、老战友，此刻在五班这片曾经被视为“班长的坟墓”的地方重逢，两人都百感交集。成才比在老a时黑瘦了些，但眼神里那股不甘的火焰并未熄灭。晚上，两人就着花生米，喝起了闷酒。 “三多，我……我后悔了。”成才灌了一口酒，声音沙哑，“我当时真是鬼迷心窍……我丢人，我给七连丢人，也给……给洛连长丢人了。” 提到洛兰，他的声音更低了下去。 许三多不会劝人，只是闷闷地说：“成才，洛连长去看你了。她没放弃你。” 成才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我知道。可她越是这样，我越觉得……我不配。” 他顿了顿，看着许三多，“三多，你跟我不一样。你笨，但你心里那根弦，从来没松过。你回去，好好干，别学我。” 那一晚，两个曾经的战友，一个在悔恨中寻找救赎，一个在迷茫中寻找答案，借着酒意，说了很多，也想了很多。看到成才在五班没有沉沦，反而开始用洛兰送的工具和教材，带着五班那几个兵搞起了射击训练，许三多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 半个月的时间，在熟悉的人和事中悄然流逝。许三多帮着五班修了那条曾经他一个人修起来的路，帮着师侦营带新兵，听着他们喊“许班长”。他触摸着这片土地的温度，感受着那股熟悉的、坚韧的力量重新注入身体。 那天下午，他站在钢七连曾经的宿舍楼前（现在已是师侦营的器材库），看着夕阳给楼房镀上一层金色。他仿佛又听到了全连合唱的连歌，听到了史今温和的叮嘱，听到了高城震天的吼声。 他忽然明白了。老a是更锋利的刀，但握刀的手，不能抖，心，不能迷。他的根在七连，但他的路，应该走向更远、更需要他的地方。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有面对，才能真正的“好好活，做有意义的事”。 他走到营部值班室，拿起电话，拨通了洛兰留给他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洛兰清冷而平和的声音：“喂” “洛连长，”许三多的声音有些紧张，但异常坚定，“是俺，许三多。” “三多想清楚了”洛兰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了然。 “嗯！”许三多重重点头，尽管对方看不见，“俺想明白了。俺要回去！回老a！” 电话那头，洛兰的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她仿佛能看到电话那头那个笨拙却无比认真的兵，挺直胸膛的样子。 “好。”她干脆利落地回答，“在原地等着，我明天去接你。” 放下电话，许三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看着远方，目光重新变得清晰而坚定。他知道，归途，亦是新的征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