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魂穿?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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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知意那单薄却倔强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外,庭院里的喧嚣似乎也随之远去。 正堂之内,只剩下洛序一人,静得能听见柳絮飘落在窗棂上的微声。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却像是失去了焦点,空茫地扫过堂内的陈设。 黄花梨木的圈椅,多宝阁上陈列的古玩玉器,墙上悬挂的名家字画,一切都透着书香门第的雅致与底蕴。 可现在,这些都成了无主之物,即将被贴上封条,锁入官仓。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厅堂一角,那里立着一面打磨得光可鉴人的等身铜镜,镜框是繁复的缠枝莲纹样。 洛序缓缓走了过去,脚步有些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他站在镜前,看着镜中的人。 镜子里的人,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锦缎长衫,腰束玉带,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 面容俊朗,眉眼清晰,是他看了二十四年,再熟悉不过的脸。 可这身装扮,这古色古香的环境,又让他感到无比的陌生和割裂。 他抬起手,镜中的人也抬起手。 他用指尖轻轻触碰冰凉的镜面,镜中人的指尖与他相抵。 两段记忆,一段是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为了三餐奔波,对着电脑屏幕叹气;另一段是在这雕梁画栋的长安城里纵马欢歌,斗鸡走狗。 哪一个才是真的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拉开了自己略显宽大的衣襟。 在他的左边锁骨下方,有一道寸许长的浅白色疤痕。 那是他七岁那年,在老家的院子里爬树掏鸟窝,不小心摔下来时被一截断裂的树枝划破的。 伤口不深,却留下了一辈子的印记。 洛序的手指,轻轻抚过镜中人锁骨下那道一模一样的疤痕。 触感是温热的,真实的。 他怔怔地看着镜子,呼吸停顿了一瞬。 不是两个人,不是夺舍,也不是什么离奇的转生。 就是他自己。 仿佛是同一个人,在两条截然不同的时间线上,活了两次,而现在,这两条线被一把钥匙拧在了一起。 他慢慢直起身,整理好衣襟,再看向镜中时,眼神已经变了。 不再是迷茫和错愕,而是一种奇异的、混杂着苦涩与探究的平静。 垂花门外,四个身着墨黛色缺胯袍的女子已经等候多时。 左眼下有颗泪痣的墨璃最先沉不住气,她用脚尖不耐烦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这都一刻钟了,少爷在里头干嘛呢写诗作赋啊” 她声音清脆,带着点娇嗔的埋怨。 旁边一直单手按着刀柄的祁歆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没准是看上裴家哪件宝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性子,看见好东西就走不动道。” “宝贝这满屋子的东西马上都要充公了,他还能揣怀里带走不成”墨璃撇了撇嘴,又朝里头望了一眼,“我就是觉得他今天怪怪的,从进门开始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苏晚,用她那双温柔的眸子看了看紧闭的堂门,轻声细语地说道。 “少爷毕竟是第一次亲眼见着抄家,心里头肯定不舒坦。咱们还是别催了,让他自个儿待会儿吧。” “不舒坦”墨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就他苏晚你也太小看他了,咱们这位少爷的心,比这院里的青石板还硬呢。” “好了,都少说两句。”祁歆出声制止了两人的闲聊,她目光沉静,带着一种身为队长的威严,“再等半刻钟,要是少爷还不出来,我们就进去看看。” 唯一没有参与对话的叶璇,自始至终都像一尊冰雕,只是抱着怀中的长刀,眼神冷冽地注视着前方,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就在祁歆话音刚落之际,正堂那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 洛序从门后走了出来,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将他米白色的衣衫映照得有些晃眼。 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日里那种略带散漫的样子,只是眼神深处,比以往多了一些难以捉摸的东西。 “少爷,您可算出来了。”墨璃立刻迎了上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没事吧没被那裴家小姐的鬼魂给迷住吧” 洛序瞥了她一眼,没有接她的话茬。 他的目光越过庭院,扫视着这座三进的宅邸。 正堂的大门,厢房的房门,通往后院的月亮门,甚至院墙角落里那扇不起眼的、通往柴房的木门。 到处都是门。 “此间事了。” 他开口,声音平淡。 “回府。” 说完,他便迈开步子,径直朝着府外走去。 四名女护卫愣了一下,随即立刻跟上。 墨璃追到他身边,还有些不甘心地问:“就这么回去了不找个地方乐呵乐呵听说东市新开了家不错的酒楼。” 洛序没有回答,他的心思,已经完全被另一件事占据了。 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绝对私密、不会有任何人打扰的地方。然后,找一扇门。 试试那把钥匙。 马车在长安城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上行驶,车轮滚滚,发出单调的声响。 洛序靠在铺着软垫的车厢壁上,闭着眼睛,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 裴知意那双清冷倔强的眼睛,庭院里尚未干涸的血迹,还有口袋里那枚古铜钥匙冰冷的触感,三者交织在一起,让他心神不宁。 “这叫什么事儿啊。” “前一秒还在为房租发愁,下一秒就成了抄家灭门的官二代。” “虽然这个‘官二代’看起来也不怎么受待见就是了。” 他悄悄睁开一条眼缝,打量着这辆宽敞的马车。 车厢内壁是用上好的楠木打造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角落里甚至还摆着一个小巧的冰鉴,丝丝凉气冒出来,驱散了午后的燥热。 “腐败,太腐败了。” 洛序在心里嘀咕着,手却下意识地伸进口袋,再次握住了那把钥匙。 钥匙的形状很奇特,非金非玉,入手有一种沉甸甸的温润感。 “必须得试试。” “万一能回去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马车穿过繁华的东市,最终在永兴坊一座气派的府邸前停了下来。 朱漆大门,门口蹲着两只威武的石狮子,门楣上挂着黑底金字的牌匾——“洛府”。 洛序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这是他那个便宜老爹,大虞王朝骠骑将军洛梁的府邸。 他下了马车,看都没看门口迎接的管家和仆人,径直就往里走。 “我累了,要休息,谁也别来打扰我。” 他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脚步匆匆。 墨璃她们四个紧随其后,护送着他穿过前院和回廊,一直来到一处独立的院落前。 “少爷,我们就在院外守着,有事您叫一声。”祁歆躬身说道。 洛序点了点头,推开院门,又回头看了一眼她们。 “记住,天塌下来也别进来烦我。” 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院门。 这处院落是原主“洛序”的专属地盘,清静得很。 他快步穿过种着几竿翠竹的小院,推开了正房的门。 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房间很大,布置得相当……有品位。 紫檀木的架子床,黄花梨的书案,墙上挂着宝剑和弓弩,另一边则摆着一排排书架,上面塞满了各种兵书和……话本小说。 “还挺会享受。” 洛序环顾四周,心里评价道。 他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一片寂静。 他还是不放心,走过去,将那根沉重的楠木门栓,“咯吱”一声,死死地插进了门卯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他走到房间中央,心脏“怦怦”地狂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从怀里,慢慢地,掏出了那枚古铜钥匙。 钥匙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上面的纹路古朴而神秘,在从窗棂透进来的光线下,泛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幽光。 就是这个小东西,把他带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现在,它能把自己带回去吗 洛序的目光,落在了卧房的正门上。 那是一扇厚实的木门,上面雕刻着精致的云纹,门上装着一把黄铜锁。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攥着钥匙,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的手有些抖。 钥匙孔和这把古怪的钥匙,能对上吗 他把钥匙尖端,试探着,送进了那个小小的、黑漆漆的锁孔里。 “咔哒。” 一声轻响。 严丝合缝。 洛序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不再犹豫,屏住呼吸,手指用力,缓缓地、一寸寸地转动了钥匙。 锁芯里传来一阵细微而绵密的机括转动声,和他平时开自己出租屋的防盗门完全不同。 当钥匙转动了半圈之后,又是一声清脆的“咔”声,锁开了。 洛序的手停在门把上,手心全是汗。 门后会是什么 是院子里那几竿翠竹,还是…… 他喉结上下滚动,猛地一咬牙,用力将门向里推开。 没有想象中的光芒万丈,也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声响。 门,就那么安静地开了。 门外,不是古色古香的庭院。 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泡面调料包和灰尘的味道,涌入他的鼻腔。 电脑主机风扇“嗡嗡”的运行声,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 墙上贴着的游戏海报,桌上堆着的外卖餐盒,还有那张被他坐得有些塌陷的人体工学椅。 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洛序整个人都僵在了门口,一只脚踏在古代洛府的梨花木地板上,另一只脚悬在现代出租屋的廉价复合地板上空。 他缓缓地低下头。 自己身上,依旧是那件米白色的锦缎长衫,宽大的袖口垂落在身侧。 他抬起手,看了看插在门锁上的那把古铜钥匙。 然后,他又抬起头,望向自己那个乱糟糟、却又无比亲切的小房间。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