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场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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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像浸透了墨的棉絮，把废弃林场裹得密不透风。十几架银灰色无人机低空悬停，机械臂稳稳勾住房车底部的吊环，嗡鸣声在寂静的林间扩散，惊飞了枝头栖息的夜鸟。房车被缓缓吊起时，车窗映出掠过的树影，像无数只枯瘦的手在玻璃上划过，直到无人机群调整角度，将房车平稳放在林场中央的空地上——落地瞬间，底盘的减震弹簧发出“咯吱”一声闷响，绵长又沉重，像是沉睡的巨兽翻了个身，震得地面的落叶都轻轻颤了颤。 姜稚坐在驾驶座上，手指还紧紧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直到房车彻底停稳，无人机群的嗡鸣声渐渐远去，她才长长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缓了好一会儿。胸腔里的心跳快得像要撞破肋骨，耳边还残留着无人机的轰鸣，以及刚才在梯田镇被人群围堵时的嘈杂——直播结束后，她刚要上车，就有粉丝冲破护栏围过来，手机镜头几乎贴到她脸上，喊着“姐姐摘口罩”的声音此起彼伏，吓得她手忙脚乱关上车门，连准备好的感谢话术都没来得及说。 她转头看向副驾，橘猫奶糖正蜷在软垫上，琥珀色的眼睛睁得溜圆，尾巴紧紧贴在身侧，显然也被刚才的阵仗吓到了。姜稚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软乎乎的绒毛蹭过指尖，才觉得心里的慌乱稍稍平复了些。她起身从储物格里翻出航空箱，打开门把奶糖抱进去——奶糖没有挣扎，反而往棉垫里缩了缩，爪子轻轻搭在箱壁上，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像是在寻求安慰。 安置好奶糖，姜稚自己蜷在房车过道的地毯上。地毯是离开梯田镇时，李婶硬塞给她的手工棉毯，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她把膝盖抱在怀里，耳朵贴着车厢壁，听着外面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自己渐渐降速的心跳——从最初的“咚咚”狂跳，到慢慢恢复平稳，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提醒她，刚才的喧嚣已经暂时远去。 就在这时，系统的机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打破了车内的安静：【宿主，今日收益2.1亿，已转入匿名账户。】 熟悉的金币声紧随其后，“哗啦啦”的碰撞声在车厢里回荡，可姜稚却没有往常的雀跃。之前每次听到这声音，她都会忍不住打开账户看一眼，想象着这些钱能帮小镇村民改善生活，嘴角会不自觉地上扬。但今天，这声音落在耳里，却像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压得她胸口发闷。 她伸手摸过放在一旁的手机，按亮屏幕时，刺眼的光让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点开微博，热搜榜顶端的#富婆姐姐侧脸杀#还牢牢挂着，后面跟着一个鲜红的“爆”字。点进话题，实时留言每秒都在刷新，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潮水般涌来： 「一分钟，我要她全部资料！不管是住址还是喜好，我都要！」 「刚才直播里那个侧脸也太绝了吧下颌线比我的人生规划还清晰，口罩也挡不住的神颜！」 「姐姐别躲了！既然敢出来卖货，怎么不敢露全脸是不是怕素颜不好看啊」 「求偶遇！有人知道姐姐现在在哪吗我愿意开车三百公里去见她！」 姜稚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屏幕上的文字像针一样扎进眼里。她明明只是想帮梯田镇卖完香菇，明明每次直播都刻意戴着口罩，只露出半张脸，可还是被扒出了“神颜”的话题，甚至有人开始索要她的私人信息。那种被窥探、被追逐的感觉，让她后背一阵发凉，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被同学围堵在走廊，逼问她为什么总是独来独往的日子。 她猛地退出微博客户端，手指在屏幕上乱按，直到彻底关掉页面，才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地板上，像是这样就能隔绝那些灼热的目光。车厢里重新陷入寂静，只有奶糖在航空箱里轻轻蹭着棉垫的声音。 “系统……”姜稚张了张嘴，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像被砂纸磨过一样，“以后能不能……连侧脸也不给”她怕了，怕下次直播时，哪怕只是露出一点皮肤，都会被无限放大，引来更多的围观和追逐。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帮小镇解决难题，不想成为别人讨论的“话题人物”。 【收到。下次交易全封闭，只留无人机视角。】系统的回答依旧简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像一颗定心丸，轻轻落在姜稚的心上。 得到保证的瞬间，姜稚才慢慢松开攥紧的指节，指腹因为长时间用力而泛着青白。她抬手摸向后颈，指尖触到一层冰凉的冷汗，黏在衣领上，带着些许寒意。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她靠在航空箱上，长长地吐了口气，眼眶却莫名有些发热。 就在这时，航空箱里的奶糖用脑袋轻轻拱了拱她的手心，毛茸茸的触感带着温度，紧接着，软糯的呼噜声从箱子里传出来，平稳又规律。姜稚低头看着航空箱的透气孔，能看到奶糖圆滚滚的身子正贴在箱壁上，像是在隔着箱子安慰她。 她打开航空箱的门，把奶糖抱进怀里。橘猫的身体暖乎乎的，带着淡淡的奶香，它用小舌头轻轻舔了舔姜稚的下巴，尾巴绕着她的手腕缠了一圈。姜稚把脸埋进奶糖柔软的绒毛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心里的慌乱和委屈渐渐被抚平。她贴着奶糖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谢谢。” 这是她有记忆以来，对活物说出的第二句“谢谢”——第一句，是在去年冬天，她在路边遇到一位卖酸菜的老兵，老兵见她冻得发抖，多给了她一罐自家腌的酸菜，还说“姑娘，趁热吃，能暖和点”。当时她攥着那罐酸菜，站在寒风里，小声说了句“谢谢”，声音小得几乎被风吹散。而这一次，她的声音虽然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奶糖像是听懂了，呼噜声更响了些，爪子轻轻搭在姜稚的肩膀上。姜稚抱着它，重新蜷回过道的地毯上，把棉毯盖在两人身上。外面的风还在吹，树影依旧晃动，可车厢里却格外温暖。她闭上眼睛，听着奶糖的呼噜声，还有自己平稳的心跳，慢慢进入了梦乡——梦里没有喧嚣的人群，没有刺眼的镜头，只有梯田镇的阳光，和李婶递来的那袋热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