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张顺的生死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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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张顺的生死水道(续) 帮源洞内,随着水利工程的逐步完善和“巾帼营”的有效运转,生存环境得到了显着改善,人心渐稳。然而,一个最根本的难题,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未曾消失,那便是粮食和关键物资的匮乏。赵普的精打细算和野菜采集,只能延缓坐吃山空的进程,无法从根本上解决数千张每日都需要进食的嘴。盐巴的短缺,开始导致士卒体力下降;金疮药的告罄,让伤兵营的死亡率悄然攀升;铁料的不足,使得武器维修和新装备的打造举步维艰。 洞内的生存,依然系于一根极其脆弱、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细线之上——那便是张顺所负责的,那条隐秘而危险的水下通道。 这条水道,是帮源洞在绝境中与外界保持联系的唯一生命线,也是张顺和他的“潜影组”用性命去守护和开拓的死亡之路。 夜色深沉,浓墨般的黑暗笼罩着山峦。帮源洞深处,瀑布后的水潭边,火光被严格管制,只有几盏蒙着厚布的气死风灯发出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潭边一小块区域。空气潮湿阴冷,瀑布轰鸣的声音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响动。 张顺(“浪里白条”) 站在水边,只穿着一件紧身的鱼皮水袍,精悍的身躯在昏暗光线下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猎豹。他脸色平静,但眼神锐利如鹰,正仔细检查着即将随他出动的五名队员的装备。每个人都和他一样,身着水袍,背负着用多层油布紧紧包裹、密封好的羊皮囊——那是用来装载宝贵物资的容器。他们的装备极其简陋:一把防身的短刃,一根用于水下换气的空心芦苇杆,以及几根用来在黑暗中联络、绑在手腕上不会脱落的荧光细线。 “都听好了,”张顺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老规矩,出洞顺流,噤声潜行。到达‘老鱼嘴’礁石区汇合,清点人数。然后分头行动,甲组跟我去‘乱石滩’接货,乙组警戒。拿到货后,立刻原路返回,不准恋战,不准耽搁!明白吗” “明白!”五条汉子低声应和,声音短促而坚定。他们都是从军中精选出的水性极佳、胆大心细的死士,每个人都清楚这次任务的意义和危险。这不是打仗,却比正面厮杀更加考验神经和运气。 “检查换气管,检查油布包!”张顺再次下令。队员们默默地进行最后的检查,确保芦苇杆通畅,油布包裹毫无缝隙。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意味着任务失败,甚至葬身水底。 就在这时,后勤司的赵普带着两名手下,抬着一个小木箱,匆匆赶来。赵普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和期盼。 “张顺兄弟,这次……拜托了!”赵普将木箱轻轻放下,打开箱盖,里面是几封方腊写给可能联络上的外围义军头领的密信,以及一小袋作为交换媒介的金豆子。“圣公的亲笔信,务必送到‘泥鳅黄’手上。还有,这是急需的药材清单,能换到多少是多少,尤其是金疮药和止血散!盐巴和铁料也是重中之重!” 张顺接过木箱,用油布仔细包好,绑在自己身后,沉声道:“赵司长放心,只要我张顺还有一口气在,东西一定送到,货也一定带回来!” 赵普重重拍了拍张顺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知道,每一次出发,都可能是永别。 “时辰到了,出发!”张顺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率先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刺骨的潭水中。其他五名队员紧随其后,如同几条游鱼,迅速消失在瀑布后方轰鸣的水幕之下。 水面泛起几圈涟漪,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岸上的人屏息凝神,直到再也看不到任何动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每一次送行,都像是一场生离死别。 水下是另一个世界。黑暗、冰冷、水流湍急、方向难辨。张顺凭借着他那近乎本能的水性和对这条水路了如指掌的记忆,如同一条真正的游鱼,在狭窄、曲折、布满水下礁石和潜流的通道中灵活穿行。他口中的芦苇杆伸出水面,极小心地换气,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激起水花。身后的队员们,凭借着前方队友手腕上那点微弱的荧光,紧紧跟随,不敢有丝毫偏离。 这段水下路程,是对体力、意志和运气的极致考验。冰冷会迅速带走体温,暗流可能将人卷向未知的深渊,尖锐的礁石随时可能划破水靠甚至身体。更可怕的是,谁也不知道官军是否已经发现了水道的出口,是否在出口处布下了罗网。 大约半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水流也相对平缓了一些。张顺知道,第一个汇合点“老鱼嘴”快到了。他减缓速度,示意身后队员小心靠近。几块巨大的、形似鱼嘴的黑色礁石从水中探出。张顺数了数身后模糊的身影,五个都在,他稍稍松了口气。 队员们爬上礁石,短暂休息,挤掉灌入水靠的冷水,活动着冻得有些麻木的四肢。没有人说话,只用眼神交流。张顺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打了个手势,队伍再次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向着更下游的“乱石滩”潜去。 “乱石滩”是水道的一个出口附近区域,这里水浅石多,相对隐蔽,是与外界联络点交接物资的地点。越是接近目的地,危险系数越高。 当张顺透过清澈的河水,隐约看到岸边的乱石轮廓时,他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停止前进,潜伏在水下的巨石阴影中。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借着朦胧的月光,警惕地观察着岸上的动静。 寂静。只有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和虫鸣。 约定的信号——三短一长的蛙鸣声响起。张顺回应了两声。片刻后,一个黑影从芦苇丛中钻出,学了三声鸟叫。暗号对上! 张顺留下两名队员在水下警戒,带着其余三人悄悄上岸。接头的是个干瘦的汉子,代号“泥鳅黄”,是早年安插在外的暗桩,以打渔为生。 “张爷,您可来了!”“泥鳅黄”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这两天官军巡逻队来得勤,差点以为你们不来了!”他指了指身后草丛里的几个麻袋,“东西不多,按清单凑的,金疮药只弄到五瓶,盐巴两袋,铁料更少,都是乡亲们偷偷凑的。风险太大,城门口盘查得紧!” 张顺点点头,快速检查了一下物资,确认无误。他将装有密信和金豆子的木箱交给“泥鳅黄”:“这是圣公的信和酬劳,尽快散出去。下次,尽量多搞点药和盐。” “明白!你们快走!听说官军最近在查水路,这边不安全!”“泥鳅黄”催促道。 不敢耽搁,张顺和队员们迅速将麻袋里的物资分装进各自的防水羊皮囊,绑缚结实。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再次下水时,异变陡生!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狗吠声和隐约的火把光亮,正迅速向这边移动! “官军!”“泥鳅黄”脸色大变,“快走!” “下水!”张顺低吼一声,率先扑向水中。队员们紧随其后。 “哪里走!”一声厉喝划破夜空,几支利箭“嗖嗖”射入水中,激起一片水花。官军的巡逻队竟然在这个时候到了! 张顺等人潜入水底,拼命向水道入口游去。但官军显然有备而来,竟然有数人跳下水,持刀追来!水下顿时展开一场无声的追杀。刀光在昏暗的水下闪烁,血水弥漫开来。 一名落在后面的“潜影组”队员被官军缠住,他毅然反身迎战,用短刃刺伤一名官军,但随即被另一人从背后砍中,羊皮囊破裂,珍贵的盐巴在水中迅速溶解,他本人也沉入黑暗的水底。 张顺心如刀绞,却不敢回头,他知道,此刻任何犹豫都会导致全军覆没。他拼命向前游,凭借着对水道的熟悉,利用水下礁石躲避追击。又一名队员在混乱中被水底暗流卷走,消失无踪。 终于,张顺和剩下的三名队员,凭借着高超的水性和一点运气,摆脱了追杀,重新潜回了相对安全的主水道。但代价是惨重的:两人牺牲,一袋宝贵的盐巴损失。 回程的路,更加漫长而沉重。牺牲队友的面容和破碎的羊皮囊,如同噩梦般萦绕在心头。冰冷的河水,此刻更添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当张顺和三名幸存的队员,拖着疲惫不堪、几乎冻僵的身体,终于从瀑布后的水潭中冒出头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等候在岸边的人立刻冲上来,将他们拉上岸,裹上厚厚的干毛毡。 赵普看着张顺递过来的、虽然湿透但大部分完好的药材和铁料,又看了看仅剩的四个人和空空如也的两个位置,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红着眼圈,用力拍了拍张顺的肩膀。 “回来了……就好。”声音哽咽。 张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泪水,他看着赵普,嘶哑道:“东西……带回来了。可是……黑娃和石头……没了。” 每一次出发,都是向死而生。每一次归来,都伴随着失去。张顺的“生死水道”,是用忠诚和生命维系着帮源洞那一线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生机。这条隐秘的航线,记录着勇气、牺牲,以及在这绝境中,永不放弃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