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冰释织萌与风递新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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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下的冰棱滴着水，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响时，楚明正用竹片刮去“轮回锦”雪纹上的残绒。少年的裤脚沾着泥，是清晨去溪畔看冰融时蹭的，此刻被南风一吹，泥痕在布面晕出浅褐，像给雪娃娃的脚边添了些土。 “绒要顺着水流的方向刮，”阿依古丽的声音从染缸边传来，她正用冰融的溪水调新捣的迎春花粉，小辫上的白绒球换了串柳芽苞，是小石头从河边折的，“兰珠姐说化雪时的线会返潮，理顺了才透气，像草芽要顶着冰壳钻才够劲。” 楚明跟着溪水流淌的方向动竹片，雪绒线果然在暖风中舒展，星砂的光痕顺着冰裂纹漫开，在寒梅纹旁织出层浅绿，像把春水揉碎了泼在枝上。“你听这水声，”少年侧耳听着远处的溪流，叮咚声恰好与织机的轻响相合，“比深冬的雪纹多了点活，像把冻硬的时光都泡软了。” 波斯少年的信鸽落在刚抽芽的柳树上，脚上的信管缠着圈嫩绿，展开的信纸带着股沙枣花的清甜。“商队到了绿洲边缘，”楚昭念着信，“说冰河开了，冰下的鱼像咱们织的雨鱼，一尾尾往暖水里钻，他捞了把河底的卵石，说石上的水纹能当新的织样。” 阿依古丽把信纸往柳枝上一晾，春风卷得纸页簌簌响：“让他多捡些带苔的石，回来好拓‘春醒纹’。”她用迎春花粉线在雪娃娃旁绣了丛草芽，芽尖点着星砂，像刚从土里探出头打哈欠。 兰珠提着竹篮从回廊过来时，篮子里的陶盆发着豆芽，嫩白的芽顶着鹅黄，像堆会喘气的玉。“给旧织机的木齿抹点豆芽汁，”她往周明远手里塞了把刚掐的豌豆苗，“小石头说这样转起来更顺，像给时光上了层釉。”她拿起缕豆绿线往冰裂纹旁织，丝线在水汽里颤，果然织出片浅浅的青，像苔痕爬在石上。 周明远正给新织的溪纹补色，水汽让颜料晕得恰到好处，水面上仿佛真的漂着融雪的冰碴。“小石头做了个新的绕线轴，”他举起个刻着水波纹的木轴，“说绕线时要跟着冰融的节奏，快一圈像冰裂，慢半圈像水淌。”他用轴绕着兰珠递来的豆绿线，动作果然柔缓如流水。 小石头举着个破冰用的木锥跑进来，锥尖的冰碴在“轮回锦”上印出细痕，像给溪纹添了些碎冰。“李老先生托人捎来包谷种，”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的谷种粒粒饱满，“他说守陵人在冰融时播种，会把谷种的芽纹织进锦里，说这样收成才旺。” 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踩着水洼跑进来，布鞋上的泥印在布上拓出朵朵小花，手里举着个用草绳编的小风车：“我要织群报春的燕，”她把风车往织机旁一放，风一吹，轮叶转得飞快，“用灰绒线织翅，朱砂线织喙，让它们往南去，告诉大家春天来了。” 楚昭帮她把灰绒线穿进浸过溪水的针孔，针尖的水珠滴在布上，洇出个小小的圆，像燕衔的泥。“你看，”他指着那圆，“春水也在帮你搭窝呢。” 冰融的水汇成细流，顺着织天坊的门槛往里淌，“轮回锦”上的雪痕、溪纹、草芽在朦胧里融成一片，像真的有片初春的田野在布上铺展。楚明织的雪娃娃脚下长出了草，阿依古丽的迎春开得正艳，波斯少年描述的河卵石纹被拓在溪畔，小石头则在“织痕录”上画下这春景，连每个人发间的水珠都画得明明白白。 兰珠突然指着“轮回锦”的角落：“你们看去年的桂纹——”众人望去，只见去年秋日织的桂花旁，竟缠着新抽的柳丝，金与绿缠成软带，新旧的痕在春光里分不清，像时光自己在抽芽。 “老织娘说过，”楚昭摸着那缠在一起的纹，“好的织锦会自己生长，把过去的暖，都酿成此刻的新。” 暮色漫上来时，大家把“轮回锦”铺在院里的竹席上，让晚春的风轻轻吹。楚明把波斯少年寄来的河卵石压在布角，石上的水纹与布上的溪纹连得正好，阿依古丽的迎春花粉被风吹得撒在布上，像场金粉雨，小石头则在“织痕录”的封面上，用新抽的柳枝画了个小小的“续”字。 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抱着她织的春燕睡在织机旁，嘴角沾着迎春花粉，梦里的笑声轻得像燕语，她说要让这些燕儿飞得远些，把织天坊的春天，带给每一个等待的人。 晨雾在葡萄架上结珠时，新的线团已在阳光下晒得松软，旧的织痕在风里轻轻颤。去年的雪与今年的春，在“织痕录”里连成一脉，下一章的故事，已在燕归的翅声里，悄悄振翅欲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