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猎物与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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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明洲缓缓地靠回坚硬的椅背，闭上了眼睛。 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饥饿感如同无形的爪子，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理智。 但他强迫自己忽略了这一切。 越是绝境，越要冷静。 这是他前世三十七年的人生，用血和泪换来的唯一信条。 他在脑海中将刚刚接收到的系统信息，掰开揉碎了，逐字逐句地分析。 “三年，一万个嫌弃值……平均一天要让将近十个人讨厌我。” “每点一百美金，这是我唯一的生路。” “最关键的一条：禁止主动违法犯罪或伤害他人。” 晏明洲的眉头紧紧锁起。 这条限制，就像一根无形的缰绳，死死地勒住了他。 既要让人讨厌，又不能作恶。 这其中的分寸，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他睁开眼，目光再次投向这节拥挤而鲜活的车厢。 此刻，这不再是一个陌生的环境，而是一个充满了机遇和危险的猎场。 而他，一个身无分文的穿越者，既是饥饿的猎手，也是随时可能被时代洪流吞噬的猎物。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缓缓移动，像一台精密的人脸扫描仪，分析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动作和衣着。 那些拖家带口面带疲惫的农民 不行。 向他们下手，有违他做人的底线。 那些神情严肃，一看就是出差干部的中年人 也不行，太扎眼，风险太高。 他需要一个完美的目标，一个能让他既能收割嫌弃值，又不至于让自己陷入危险，更不会违背系统规则的目标。 就在这时，那阵压抑，令人心碎的哭声再次响了起来。 “我的钱啊……我的钱被偷了……那是我给娃看病的救命钱……” 一个穿着打了好几块补丁粗布衣服的农村大嫂，正瘫坐在座位上，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一边绝望地嚎哭着。 她的哭声像一根针，刺痛了车厢里大多数人的心。 众人同情怜悯的目光纷纷投了过去。 也有几道目光，显得格外不同。 晏明洲的视线，瞬间锁定了那几道目光的主人。 是两个男人。 一个坐在离大嫂不远的位置，贼眉鼠眼，此刻正假装镇定地望着窗外，但手指却在不自然地快速敲击着膝盖。 另一个则站在车厢连接处，身材瘦高，眼神阴鸷，看似在抽烟，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警惕地扫视着全场。 晏明洲凭借他前世作为孤儿从小到大到在福利院和社会上挣扎谋生的经验，心中立刻做出了判断。 职业的。 这两人配合默契，一个下手，一个望风。 他甚至能猜到，那个被偷的装钱布包，此刻就在那个望风的瘦高个身上。 目标，出现了。 对付小偷，揭发他们的罪行，这绝不算是“主动伤害”。 这是伸张正义！ 完美符合系统那个“三观特别正”的主人所设定的规则。 但，怎么做 直接站起来指认 不行！ 晏明洲立刻否决了这个最愚蠢的想法。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贸然指认两个凶悍的窃贼，对方只要一口咬定没有，自己反而会惹上一身骚。 万一他们身上还带着刀子，在这混乱的车厢里，混乱的年代，自己的小命可能当场就得交代。 他惜命，也爱钱，但前提是，得有命去花。 他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目光在车厢内快速巡视，将所有的环境因素都纳入计算。 拥挤的过道，摇晃的车身，乘客脚边的行李，以及……那个刚刚接了开水回来的海魂衫青年。 一个计划，瞬间在脑海中成型。 晏明洲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属于年轻人的青涩和焦急，也朝着车厢连接处的开水箱走去。 他的动作，引起了那个望风的瘦高个的警惕。 瘦高个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见他只是个一脸病容，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年轻，便又放松下来，继续吞云吐雾。 晏明洲的心跳在加速，但他前世在各种大场面锻炼出的心理素质，让他的表情和动作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他从容地打开水箱的龙头，将一个不知属于谁的空玻璃瓶灌满了滚烫的开水。 水很烫，透过薄薄的玻璃瓶壁，灼烧着他的掌心。 但他毫不在意。 时机，快到了。 他端着滚烫的水瓶，转身往回走。 火车恰在此时，驶过一个颠簸的道口，车身猛地一晃。 “诶呀！” 晏明洲发出一声惊呼，身体“不小心”地失去了平衡，踉跄着朝那个坐在座位上贼眉鼠眼的主犯扑了过去。 “刺啦——” 大半瓶滚烫的开水，没有洒向任何人，而是精准地泼在了主犯脚边的地面上，腾起一阵白色的水汽。 “你他娘的找死啊！” 晏明洲满脸慌张，对着那个主犯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同志，我真不是故意的，火车晃得太厉害了……” 那个望风的瘦高个，下意识地朝这边看了一眼，确认发生了什么。 看到自己的同伙正对着一个小白脸模样的年轻人发飙，周围乘客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过去，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中。 他嘴角甚至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嘲弄，觉得这年轻人真是倒霉透顶。 就是现在！ 晏明洲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机会！ 他一边继续用惊慌的表情和道歉的话语吸引着主犯的全部注意力，一边看似慌不择路地朝旁边的人群里挤去。 他这一挤，并没有撞到任何人，却让他自己恰好处于一个极为微妙的位置。 他正好挡在了那个贼眉鼠眼主犯的斜前方，与过道另一侧一个准备起身的乘客，形成了一个短暂的夹角。 紧接着，晏明洲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突然停下了所有的道歉和辩解，反而抬高了音量，用一种带着强烈委屈和不服的语气，对着那个还在喋喋不休的主犯，大声反驳道： “你……你这人怎么不讲理！明明是火车晃了一下，我才没站稳，又不是故意的！你凭什么骂人骂得这么难听！” 他这一声反驳，清亮而又突兀，像是在一锅滚油里倒进了一瓢冷水。 那个小偷本来骂得正爽，享受着周围人同情的目光，没想到这个看似软弱的小白脸竟然敢当众顶嘴！ “嘿！你小子还敢还嘴！”主犯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想都没想，伸出手就朝着晏明洲胸口，狠狠地推了过去！ “我骂你怎么了！老子今天还想打你呢！” 他这一推，正中晏明洲下怀！ 晏明洲早就料到了对方在盛怒之下必然会有的反应。 他没有抵抗，反而顺着那股推力，身体猛地向后倒去！ 他倒下的方向，经过了精确的计算，不偏不倚，正好撞向了那个刚刚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半，准备从行李架上取东西的中年男人身上。 “哎哟！” 那个中年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撞得一个趔趄，身体不受控制地，就朝着狭窄的过道中央倒去！ 而此时此刻，那个望风的瘦高个，正抓住这个他认为“最安全”的时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激化的争吵吸引，他低着头，弓着腰，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正想从过道上快速溜走。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脚下和前方的人缝里。 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会毫无征兆地，从座位旁像一堵墙一样，横着倒了出来，彻底堵死了他唯一的去路！ 瘦高个刹不住脚，一头结结实实地撞在那个中年男人宽厚的后背上！ “砰！” 一声闷响！ 被撞的中年男人本就站立不稳，此刻更是被这一下撞得彻底失去了平衡。 他嘴里骂了一句，“谁他娘的撞我”！ 身体便重重地压在了瘦高个的身上！ 一个被推，一个被撞，一个被压。 三个人像一串糖葫芦，在狭窄的过道里轰然倒地！ 瘦高个被压在最下面，他只觉得胸口一闷，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而他怀里揣着的那个鼓鼓囊囊的蓝色布包，也因为这剧烈的挤压和摔倒，从他怀里被挤了出来，重重地摔在过道中央。 布包的系带摔开了。 一沓沓用绳子捆着的毛票，角票，甚至几张崭新的大团结，混杂着几块用手帕包好的水果糖，散落一地。 整个车厢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几块在脏兮兮的地面上滚动的糖果，在这一刻显得是那么的刺眼。 “钱……我的钱！” 那位之前还在嚎哭的农村大嫂，像是被注入了全身的力气，她认出了那个熟悉的打了补丁的蓝色布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就是他！就是我的包！我的钱！” 她将地上的钱和糖果紧紧地搂在怀里，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个从地上挣脱出来想要过来抢包的瘦高个。 “抓小偷啊！” “别让他们跑了！” 沉寂只持续了一秒钟，便被一声惊雷般的怒吼彻底打破！ “狗日的贼胚子！抓住他！” 一个离得最近，穿着工装背心的壮硕汉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蒲扇般的大手一伸，直接就揪住了那个瘦高个的后衣领，用力往下一掼！ 紧接着，周围的乘客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就炸了！ “就是他们！刚才我就瞅着这俩孙子鬼鬼祟祟的！” “打死这帮手脚不干净的王八蛋！连人家女同志的救命钱都偷，还有没有良心！” “按住！按住了！别让他跑了！” 震天的怒吼声，咒骂声，小偷与乘客的撕扯声，还有火车运行中的哐哧声，在狭窄的车厢里交织成一片，充满了正义朴素的愤怒。 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那个还在地上挣扎的瘦高个，死死地按在了火车过道上动弹不得。 而那个刚才还在指着晏明洲鼻子骂的主犯，此刻也彻底傻眼了。 他眼见同伙被擒，心知大势已去，转身就想往人群里钻，逃去别的车厢，想趁乱脱身。 “还想跑！” 一个挎着帆布包的退伍军人模样的中年人，眼神一凛，一个干净利落的跨步，直接挡在了他面前，铁钳般的手，死死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跑哪儿去啊跟我们到乘警那里，好好说道说道！” 被抓了个正着，但他想挣脱，却发现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自己的手腕像是被老虎钳夹住了一样，疼得钻心。 他被愤怒的乘客们，从四面八方围得水泄不通，插翅难飞。 - 直到两个小偷都被牢牢控制住，车厢里的混乱才稍微平息了一些。 这时，众人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个引发了这一切还站在那里，一脸惊魂未定的年轻人。 “同志，干得漂亮！”那个抓住主犯的退伍军人，对着晏明洲竖起了大拇指，眼神里充满了赞赏。 “是啊！这小伙子可真是个机灵人！要不是他那不小心的一撞，这俩贼今天就得手了！” “可不是嘛！看着文文弱弱的，脑子转得可真快！是个好样的！” 周围的乘客，向晏明洲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而晏明洲则继续扮演着他那个笨手笨脚的好心人角色。 也就在这时，晏明洲的脑海中响起了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叮！来自窃贼“刀疤李”的嫌弃值+1。】 【叮！来自窃贼“瘦猴”的嫌弃值+1。】 他心中一喜。 成了！ 晏明洲的心脏，因为巨大的狂喜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五百美金！ 在这个人均月工资只有三四十块的年代，这笔钱，可以说堪称一笔巨款了！他的生存危机，暂时是解除了！ 【叮！检测到同伙恶意，来自“铁道游击队（扒手团伙）”的集体嫌弃值+3。】 【恭喜宿主，共获得5点嫌弃值，奖励500美元已到账！】 系统的这个提示音让他眉头微微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