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奢侈的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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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国主任的效率，堪称神速。 第二天一早，一辆擦得锃亮的上海牌黑色轿车，便准时停在了涉外招待所的门口。 这车，可比街上跑的伏尔加出租车，要气派太多了。 在当时，这可是地市级领导的专属座驾。 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看起来很精干的退伍军人，名叫周正。 他见到晏明洲，一个标准的敬礼，然后恭敬地说道：“晏先生，我是市机关车队的司机周正，从今天起，专门负责您的出行，王主任吩咐了，您想去哪儿，随时通知我。”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既有军人的严谨，又有作为机关司机的分寸感。 “辛苦你了，周师傅。”晏明洲微笑着点了点头，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 有了专车和专职司机，他接下来的行动，无疑会方便许多。 更重要的是，这辆挂着机关牌照的上海牌轿车，本身就是一张无需言语的，最有分量的名片。 “周师傅，我对北州不熟，你先带我在这城里转一转吧。”晏明洲坐进宽敞的后座，淡淡地吩咐道。 “好的，晏先生。” 周正发动汽车，黑色轿车平稳地驶出招待所，汇入了北州市的街道。 晏明洲靠在柔软的后座上，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街景。 八十年代初的城市，没有后世林立的高楼和拥堵的车流。 街道两旁大多是低矮的苏式建筑和青砖瓦房，偶尔能看到一两栋正在施工的楼房，脚手架上挂着“大干快上，实现四化”的红色条幅。 路上的行人，大多骑着永久或飞鸽牌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清脆的铃铛声，此起彼伏。 整个城市，都像一幅泛黄的老照片，充满了朴素而又生机勃勃的气息。 “晏先生，快到中午了，您看……咱们是先找个地方吃饭，还是继续逛”周正通过后视镜，请示道。 “吃饭。”晏明洲的回答简单明了，“周师傅辛苦了一上午，我请你，去市里最好的国营饭店。” 周正闻言一愣，连忙摆手：“晏先生，这可使不得！我的工作餐在机关食堂解决，怎么能让您破费！” “这是两码事。”晏明洲的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你是侨办派来协助我的，算是我的工作伙伴，请工作伙伴吃顿便饭，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刚回到中国，就当我这个晚辈，请你这位长辈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他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让周正一时间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他心中暗暗感慨，这位晏先生，虽然年轻，但为人处世，真是滴水不漏。 “那就……谢谢晏先生了。”周正不再推辞，方向盘一转，朝着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开去。 “最好的国营饭店，那得是红星饭店了。” 轿车在红星饭店门口停下，立刻引来了不少路人的侧目。 当周正为晏明洲拉开车门，他一身气派的呢子大衣从车上走下来时，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谁啊排场这么大” “看那车牌，是市里的车！肯定是哪个大领导的子弟！” 晏明洲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径直走进了饭店。 饭店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还有顾客们交谈的声音。 服务员们端着盘子，在桌子间穿梭，忙得脚不沾地，脸上也大多带着国营单位特有的不耐烦。 晏明洲扫视了一圈，发现已经没有空桌了。 他没有去排队，而是直接走到了服务台前。 服务台后，一个正在算账的中年女服务员头也不抬地说道：“没位子了！等着！” 晏明洲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十元面值的外汇券，轻轻地放在了柜台上。 “同志，我们赶时间，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 那张蓝绿色的外汇券，就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女服务员的算盘“啪”地一声停住了，她抬起头，看到外汇券时，眼睛都直了。 外汇券！ 这可是比人民币还好用的硬通货啊！ 她的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堆起了菊花般的笑容。 “哎哟，同志！您看，这……实在是不巧，都坐满了。”她嘴上说着为难，但手却已经将那张外汇券不动声色地收进了抽屉。 随即，她扯着嗓子对大堂里喊道：“小刘！赶紧的！给这位同志安排个雅间！” 大堂里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嫉妒。 很快，一个年轻服务员小跑过来，恭敬地将晏明洲引向了二楼的雅间。 周正跟在后面，看着这一切，心中再次被震撼。 他知道，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身份和资源的象征。 进了雅间，服务员递上菜单。 晏明洲没有像普通人一样，翻来覆去地看，而是直接问道：“你们店里，最贵的做得最好的招牌菜，是哪几样” 服务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最……最好的是咱们的扒烧整猪头和锅烧肘子，还有一道芙蓉鸡片，是老师傅的拿手绝活。” “好。”晏明洲点了点头，将菜单递了回去，“就这三样，再加两个素菜，一荤一素两个汤，两碗米饭，我们两个人，这些应该够了。” 他的点菜方式，再次让服务员和一旁的周正感到了意外。 不看价格，只问最好最贵。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自信和底气。 而且，他点的菜虽然都是硬菜，但数量却控制得恰到好处，完全没有铺张浪费的意思。 这反而比那些不懂装懂，胡乱点一桌子菜的暴发户，更显出一种不凡的品味和教养。 “好的，先生，您稍等！”服务员恭敬地退了出去。 周正看着桌上的高级瓷质餐具，感觉有些局促不安。 他一个普通的司机，何曾有过这样的待遇，被请到红星饭店的雅间，吃最贵的招牌菜。 “周师傅，别拘束。”晏明洲看出了他的紧张，主动开口道，“以后我们打交道的机会还很多，今天这顿饭，就算是我们正式认识的接风宴。” 他的话语温和，没有丝毫高高在上的感觉，让周正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很快，菜肴流水般地端了上来。 不愧是国营大饭店的招牌菜，色香味俱全。 特别是那道扒烧整猪头，烧得软烂脱骨，酱香浓郁，看得人食指大动。 晏明洲拿起公筷，先给周正夹了一大块最精华的腮帮肉。 “周师傅，尝尝，奔波了一上午，多吃点。” 周正受宠若惊，连忙道谢，也给晏明洲夹菜。 两人吃得很安静，也很干净。 晏明洲的吃相斯文优雅，细嚼慢咽，每一口都像是在品味。 在他的带动下，周正也放下了拘谨，专心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味。 一顿饭，宾主尽欢。 最后结账的时候，总共是二十三块五毛钱。 这个价格，在当时，已经是一个普通工人大半个月的工资了，堪称天价。 晏明洲眼睛都没眨一下，再次拿出外汇券支付。 当服务员找回一堆零散的外汇券和人民币时，他从中抽出两张一元的外汇券，递给了那个一直为他们服务的小服务员。 “同志，辛苦了，这个是给你的小费。” “小……小费” 服务员彻底呆住了，拿着那两张外汇券，手足无措，甚至有些惊恐。 “不不不，先生，这我不能要！我们有纪律，不能收客人的钱！”她把钱推了回来，脸都吓白了。 这个年代，别说小费这个词，听都没听过。 私下收受客人的钱物，那可是要被当作资本主义腐朽思想来批判的，搞不好工作都要丢！ “这不是收钱，这是对你良好服务的认可。”晏明洲的语气依旧平静，“在美国，这是很普遍的礼仪，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这是我个人对你表示的感谢。” 他没有强行把钱塞过去，而是将那两张外汇券，轻轻地放在了桌子的一角，然后便起身，带着周正，准备离开。 他的行为，再次引起了雅间外其他人的注意。 隔壁桌的几个生意人模样的中年男人，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鄙夷。 “看见没还给小费！这都什么毛病” “就是，把外国那套腐朽的东西都带回来了！有钱烧的！” “真是个败家子，钱多得没地方花，拿去收买服务员！” 刻薄的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晏明-洲的耳朵里。 【叮！来自个体户“王金宝”的嫌弃值+1！】 【叮！来自采购员“孙建国”的嫌弃值+1！】 【叮！……】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晏明洲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不是作恶，而是用一种源于思想和阶级的不同，来引发他人的不适与嫌弃。 虽然他不支持国外小费文化在国内流行，但他现在这不是需要赚嫌弃值嘛，那也没办法。 他带着周正，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从容地走下楼梯，离开了这家让他收获颇丰的饭店。 只留下那个年轻的服务员，呆呆地看着桌角那两张外汇券，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以及满座食客，对他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展开了新一轮充满批判精神的激烈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