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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晋北荒原，月隐星稀，寒风刺骨。楚云飞率领的二营先头部队，如同一股无声的暗流，沿着崎岖的道路，快速向太原北门方向挺进。队伍中没有人说话，只有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武器与水壶偶尔碰撞的轻响，以及压抑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个士兵的脸上都混合着紧张、兴奋和一丝对未知的恐惧，但眼神深处，更多的是对楚云飞的绝对信任和对即将到来的巨变的期待。 楚云飞走在队伍最前方，步伐沉稳，目光如炬，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两侧黑黢黢的山野。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整合着不断传来的零星信息。 太原城内的枪声时断时续，火光隐约可见，说明城内已经动了起来，但局势不明。阎锡山督军府依旧沉默，这种沉默本身就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最让人不安的，是团长钱伯钧的失踪！他带走了团部最精锐的警卫排，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失，其意图不言而喻——绝不可能是在响应起义！ “排长，前面快到黑风隘了。”孙大勇快步跟上，低声报告。黑风隘是通往太原北门的最后一道险要关口，两侧山势陡峭，易守难攻。 楚云飞抬起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他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隘口方向。月光暗淡，隘口如同巨兽张开的黑洞洞的大口，寂静得有些反常。 “太安静了……”楚云飞眉头紧锁。按照预定计划，应该有先期派出的侦察哨在此接应，但现在却不见任何信号。 “大勇，带两个人，摸上去看看情况，小心埋伏！”楚云飞沉声下令。 “是！”孙大勇点了两名身手最好的士兵，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前潜去。 队伍在黑暗中静静等待，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充满了不确定性。楚云飞能感觉到身后士兵们投来的焦灼目光。起义如同已经拉满的弓弦，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目标前方却是一片迷雾。 就在这时，侧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骑兵侦察兵飞驰而至，滚鞍下马，气喘吁吁地报告：“楚……楚排长！不好了！钱……钱团长他……” “慢点说！钱伯钧怎么了”楚云飞心头一紧。 侦察兵喘着粗气，脸上带着惊惶：“钱团长没回团部！他……他带着警卫排，去了城西的巡防营驻地！巡防营那边灯火通明，人马调动频繁，看样子……是要有动作！” 巡防营！楚云飞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太原城内一支装备较好、主要由旧式绿营兵和旗兵改编的部队，忠诚度更偏向清廷，与倾向革命的新军素来不和。钱伯钧在这个关键时刻去找巡防营，其用意昭然若揭——他是去搬救兵，准备镇压起义！ “消息确切吗”楚云飞声音低沉，透着一股寒意。 “千真万确！我们的人亲眼所见！巡防营已经集结，看样子是朝北门方向来了！”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钱伯钧不仅没有响应起义，反而勾结了城内最顽固的保皇势力，企图里应外合，将起义扼杀在萌芽状态！ 就在这时，前去探路的孙大勇也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色凝重：“排长！隘口有问题！我们发现了这个！”他递过来一块被撕破的、沾着暗红色血迹的布条，正是派出的侦察哨身上军装的颜色！ “有埋伏！”赵铁柱失声道。 楚云飞接过布条，手指收紧，骨节泛白。钱伯钧的动作比他预想的更快、更狠！不仅搬来了巡防营，还在起义军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埋伏！这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巡防营），起义部队瞬间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排长，怎么办要不……我们先撤回去”一名军官声音发颤地建议道。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些原本就不坚定的军官产生了动摇。 “撤”楚云飞猛地转头，目光如电扫过众人，声音在寒风中斩钉截铁，“箭已上弦，岂能不发此刻后退，就是自取灭亡！钱伯钧勾结巡防营，正是清廷垂死挣扎的证明！我们若退缩，不仅前功尽弃，所有参与起义的弟兄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分析着局势：“隘口有埋伏，但人数应该不多，钱伯钧仓促之间能调动的人手有限，主要是拖延时间，等巡防营主力赶到。我们必须趁其立足未稳，迅速拿下隘口，控制北门，接应城内同志！否则，等巡防营大军一到，内外夹击，我等皆成瓮中之鳖！” “孙大勇！” “到！” “你带一排精锐，从左侧山脊迂回，摸清埋伏点的具体位置和兵力，找机会端掉他们的机枪点！” “赵铁柱！” “到！” “你带本排兄弟，正面佯攻，吸引敌人火力，动作要猛，给孙大勇创造机会！” “其余人，跟我作为预备队，随时支援！动作要快！必须在巡防营赶到之前，打开通道！” 楚云飞的命令清晰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危急关头，他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冷静和指挥若定。原本有些慌乱的官兵，在他的镇定指挥下，迅速找到了主心骨。 “是！”孙大勇和赵铁柱毫不犹豫地领命，立刻分头行动。 “弟兄们！”楚云飞转身，面对黑暗中一双双紧张的眼睛，声音激昂而沉痛，“钱伯钧叛变革命，勾结清妖，欲置我等于死地！今夜，非是争权夺利，乃是革命与反革命、进步与倒退的生死之战！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前进，尚有生机，更能光复太原，拯救山西！是站着死，还是跪着生，就在今夜一举！随我——冲！” “冲啊！”被逼到绝境的士兵们，爆发出悲壮的怒吼，紧跟着楚云飞，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黑风隘发起了冲锋！ 刹那间，枪声大作！隘口两侧的山坡上，喷吐出密集的火舌！钱伯钧布下的伏兵开火了！ 起义的第一枪，在太原城外的黑风隘，以这样一种被迫应战的方式，打响了！箭已离弦，再无回头路可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