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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天池地界，风雪渐歇，寒意却依旧刺骨。连绵的雪山被甩在身后，眼前是起伏的丘陵和稀疏的林地，积雪未融，但已能见到深褐色的土地和顽强探出雪面的枯草。 叶小凡深深吸了一口山外清冷的空气，仿佛尝到了自由的味道，兴奋地几乎要手舞足蹈。他解下腰间的酒壶，猛灌了一大口，烈酒入喉，辣得他龇牙咧嘴，却又畅快地哈出一口白气。 “爽！枫哥，你闻闻，这山外的风都不一样！没那股子冰碴子味儿了！”他转身对叶枫喊道，圆圆的脸蛋因激动和酒气显得红扑扑的。 叶枫沉默地走着，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四周。相较于叶小凡的外放，他显得更加警惕。山外的环境于他而言同样陌生，那份陌生感带来的不是兴奋，而是潜藏于沉稳之下的审慎。他背后的布裹长剑似乎也感受到了环境的变换，无言地散发着一种微妙的存在感。 “老头也真是，光说逍遥派在中州，万里之外，这路到底该怎么走啊”叶小凡挠着头，看着前方岔路，有些犯难。 叶枫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地面。他伸手指向其中一条路，那里有较为清晰的车辙印记和马蹄印，虽被薄雪覆盖，但仍可辨认。“官道。”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 “嘿！还是枫哥你眼尖！”叶小凡一拍大腿，又恢复了兴致，“走官道好！肯定能遇到人，有人的地方就有酒馆……” 循着车辙印，两人果然很快踏上了一条较为宽阔的土路。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身后传来铃铛声响和车轮滚动的声音。一支小型商队从不远处缓缓行来，驮马喷着白汽，伙计们裹得严实，低声交谈着。 叶小凡好奇地打量着商队旗帜上的陌生图案和驮马背上的货物。当商队经过时，一个看起来像是管事的老者友善地朝他们点了点头。 叶小凡立刻凑上前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老丈，请问去中州逍遥派，是顺着这条路走吗” 老者闻言，略显诧异地看着这两个穿着朴素的少年，尤其是叶小凡背后那柄显眼的阔剑和酒壶，以及叶枫背后那古怪的布包裹。他顿了顿，才道：“两位小兄弟要去逍遥派此去中州，路途遥远，顺着官道一路往南，到了云城再打听吧。不过……”老者欲言又止，摇摇头，“没什么，一路小心。” 商队渐渐远去。叶小凡得了方向，心满意足。叶枫却微微蹙眉，老者那句未尽的“不过”，让他心中那根弦稍稍绷紧了些。 又行了一段路，日头偏西。官道转入一片茂密的杉木林，光线顿时昏暗下来，风穿过林间，发出呜呜的声响。 忽然，叶枫脚步一顿，抬手示意。 “怎么了，枫哥”叶小凡也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握住了阔剑剑柄。 叶枫侧耳倾听，沉静的眼眸锐光一闪。“前面，有声音。” 叶小凡凝神细听，果然听到风中隐约传来兵刃交击的脆响，夹杂着几声男子的怒叱和一个清脆焦急的女声。 “打架”叶小凡眼睛一亮，少年人的热血和好奇瞬间被点燃，“去看看！” 不等叶枫回应，他已猫着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敏捷地潜行过去。叶枫眉头微蹙，但并未阻止，无声地跟上，身影融入林间阴影，仿佛一道幽灵。 穿过一片密林，眼前景象豁然开朗。林间一片空地上，战况激烈。 五六个手持钢刀、面目凶悍的彪形大汉，正围攻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少女。地上已经躺倒了两名大汉，正在痛苦呻吟。那少女身形灵动，剑法轻盈精妙，显然出自名门，剑光闪烁间如紫蝶穿花。但她似乎实战经验不足，面对几名配合默契、刀法狠辣的壮汉，已左支右绌，裙袖被划破了几处，险象环生。她的药篓被打翻在地，几株沾着泥土的草药散落一旁，被踩踏得不成样子。 “妈的！小娘皮还挺扎手！把千年雪参交出来！爷几个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为首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狞笑着，刀势越发凶狠。 “无耻匪类！此药是救我师尊之用，岂能给你们！”少女声音清越，却带着明显的喘息和愤怒，她奋力格开劈来的刀锋，手腕却被震得发麻。 叶小凡见状，热血“噌”地一下冲上头顶。他生平最恨以多欺少，更何况是欺负一个女孩子。 “呔！几个不要脸的泼皮无赖！欺负一个姑娘家，算什么本事！”他大喝一声，甚至没看叶枫一眼，猛地从藏身处跳出，双手抡起那柄门板似的阔剑，以一股蛮横的气势，朝着战团中央狠狠砸去！ 这一下突如其来，声势骇人。几名大汉都被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闪避。阔剑带着风声重重劈在地上，溅起一片泥土积雪。 “哪里来的野小子！找死！”刀疤脸怒骂一声，挥刀便向叶小凡砍来。 叶小凡毫不畏惧，哇呀呀叫着，挥舞阔剑迎上。他的剑法没什么章法，纯粹是天池老人教的几式基础劈砍和他自己琢磨出来的野路子，仗着力气和阔剑的重量，倒也虎虎生风，一时将那刀疤脸逼得手忙脚乱。 但其他几名大汉见状，立刻分出一人夹攻叶小凡。叶小凡顿时压力大增，阔剑舞动起来不再那么顺畅。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切入战局。 是叶枫。 他没有呼喊，甚至没有拔剑。只是用那柄裹着厚布的连鞘长剑，身影如烟般飘忽。 一名大汉正举刀从侧后方砍向叶小凡的空档，忽觉手腕剧痛，仿佛被铁锤砸中，“当啷”一声钢刀落地。他甚至没看清是谁出手。 另一人只觉得膝弯一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跪倒。 叶枫的动作简洁、高效、精准到了极点。每一次移动，每一次出手，都恰到好处地打断对方的攻势，击打在关节、手腕等薄弱之处，却又不下杀手。他眼神冰冷专注，与平日的沉默判若两人，那柄布裹的长剑在他手中，时而如短棍格挡，时而如枪尖点刺，挥洒自如。 紫衣少女压力骤减，她惊讶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沉默而高效的麻衣少年，剑法下意识地也随之变得更加流畅。 有了叶枫的加入，战局瞬间逆转。不到片刻，剩下的几名大汉也全都躺倒在地，不是抱着手腕惨叫，就是捂着膝盖站不起来。 刀疤脸见势不妙，虚晃一刀，撂下一句“你们等着！”的狠话，连滚带爬地带着还能动的同伴狼狈逃入山林，连地上受伤的同伴都顾不上了。 叶小凡拄着阔剑，喘着粗气，脸上却满是兴奋的红光：“痛快！真痛快！”他看向叶枫，咧嘴笑道：“枫哥，还是你厉害！几下就摆平了！” 叶枫没有回应，只是目光扫过地上呻吟的匪徒，确认他们再无威胁，然后才看向那位紫衣少女。他的眼神恢复了平时的沉静，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少女这才彻底松了口气，还剑入鞘。她整理了一下略有凌乱的衣衫和发鬓，平复了呼吸，走上前来，对着二人盈盈一礼，姿态优雅：“多谢二位少侠仗义出手，小女子感激不尽。” 离得近了，叶小凡才看清她的容貌，不由得微微一呆。只见她身披淡紫色薄烟纱，内衬同色罗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小朵淡粉色栀子花。肌肤细腻如玉，气息清雅若兰。因方才一番激斗，双颊泛着红晕，更显娇艳。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此刻正带着真诚的感激和一丝好奇打量着他们。她浅浅一笑，脸颊一侧那浅浅的小酒窝便露了出来，平添几分娇俏可爱。 “嘿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应该的应该的！”叶小凡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叫叶小凡，这是我哥叶枫！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还被这些歹人盯上了” “小女子紫芯，乃神药谷弟子。”少女声音温婉，“此行是为入山采集几味珍稀药材，为我师尊疗伤之用。方才侥幸寻得一株雪参，不料归途中被那几人盯上，强索不成，便欲行凶抢夺。”她看着地上被踩烂的草药，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连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尚未损坏的几株草药拾回药篓。 “神药谷”叶小凡眨眨眼，他没听过。 叶枫的目光则落在那些草药上，又无声地扫过紫芯专业的拾药动作。 紫芯收拾好药篓，重新背起，再次向二人道谢：“若非二位少侠，今日紫芯恐难脱身，师尊急需的药材也必不保。此恩情，神药谷铭记于心。”她顿了顿，看向二人，眼中带着善意的好奇，“看二位少侠身手不凡，不知欲往何处” 叶小凡心直口快：“我们要去逍遥派送信！” “逍遥派”紫芯眸中闪过一抹明显的讶异和欣喜，“当真巧了。我采药完毕，也正欲返回师门。神药谷与逍遥派同在中州地界，相距不算太远。若是二位不嫌弃，我们或许可以同行一段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她对这两个救了自己的少年颇有好感。一个热情开朗，功夫不俗；另一个沉默寡言，却身手惊人，而且……她忍不住又悄悄看了一眼叶枫背后那柄被布严密包裹的长剑，以她的见识，能感觉到那绝非寻常之物。 叶小凡一听，有如此美丽的姑娘同行，还能指路，自然是满口答应：“好啊好啊！太好了！我们正愁不认识路呢！” 紫芯微笑着看向叶枫，等待他的意见。 叶枫沉默了片刻，看了看天色，夕阳已开始给树梢镀上金边。他又看了看紫芯真诚清澈的眼睛，以及她药篓中那些确为珍品的草药。最终，他迎着两人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太好了！”叶小凡欢呼一声。 紫芯也嫣然一笑，那双弯成月牙的眼睛格外动人：“那便说定了。天色将晚，我知道前方不远有一处驿站，我们可到那里投宿，明日再赶路。”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很长。叶小凡兴奋地围着紫芯，问题一个接一个，关于山下，关于江湖，关于一切新奇的事物。紫芯耐心地一一解答，声音温柔。 叶枫安静地跟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仿佛一个沉默的影子，却又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紫芯偶尔会忍不住回头，好奇地看一眼那个沉默的少年和他背后神秘的剑。少女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叫叶枫的少年，和他那柄从不离身的剑，背后一定藏着故事。 而叶枫的目光，则越过了叽叽喳喳的叶小凡和温婉的紫芯，投向官道延伸的、暮色渐起的远方。 那里，是他们未知的、也是他必须前往的江湖。 空气清冷，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悄然发生了变化。命运的丝线，将这三个来自不同世界的年轻人，轻轻牵绊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