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执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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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张扬,可以跋扈,可以犯错,因为你身后永远有人给你兜底。” “我呢” 祁同伟自嘲地笑了笑。 “我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赵瑞龙怔怔地听着。 他从没想过,祁同伟会跟他说这些。 “你以为你父亲,那位高高在上的赵立春书记,他就活得轻松吗” 祁同伟掸了掸烟灰,语气变得冰冷。 “他同样是如履薄冰。” “他走的每一步,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到了他那个位置,一个小小的疏忽,就可能满盘皆输。” “我的累,或者不累,从来由不得我自己。” 祁同伟抬起眼,深邃的眼眸里,燃起了一簇幽暗的火焰。 那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几乎要焚尽一切的欲望。 “我的累与不累,是由坐在更高位置上的人决定的。” 他看着赵瑞龙,一字一顿地说道。 “而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 “能够由我来决定这一切。” “不再做棋子,而是成为那个……执棋的人。” 赵瑞龙就这么看着祁同伟。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在说出那句“执棋的人”时,神态和语气,像极了一个人。 他的父亲,赵立春。 那种将一切都视为棋子,将所有人都当成工具的眼神。 那种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决绝。 一模一样。 赵瑞龙的身体彻底松弛下来,瘫靠在冰冷的审讯椅上。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不是输给了祁同伟一个人,而是输给了另一种和他父亲一样的野心。 一种从底层挣扎出来,要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野心。 空气中,只剩下祁同伟指间香烟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嘶嘶”声。 “我会死吗” 赵瑞龙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空洞。 祁同伟弹烟灰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皮,看了赵瑞龙一眼。 “死不了。” 他的回答简单直接,不带任何情绪。 “你的案子,虽然牵扯很大,但罪不至死。” “最多,无期。” 祁同伟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让他脸上的表情更加模糊。 “在里面好好表现,减刑,二三十年,总有出来的一天。” “二三十年……” 赵瑞龙咀嚼着这个数字,脸上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笑容。 他的人生,从云端跌落谷底,然后要在高墙之内,用二三十年的时间来偿还。 何其荒诞。 他心中的那点恐惧,那点不甘,在听到这个确切的答案后,反而奇异地消散了。 人就是这样。 最怕的不是坏结果,而是未知的、悬在头顶的刀。 当刀终于落下,哪怕遍体鳞伤,心也就定了。 赵瑞龙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有些发黄的牙。 “那什么……” 他带着几分过去的纨绔腔调,朝祁同伟抬了抬下巴。 “祁厅长,我这下半辈子,可就指望你了。” “里面的烟,你得管够吧” 这句近乎玩笑的话,让审讯室里凝重的气氛,出现了一丝裂痕。 祁同伟看着他。 看着这个直到最后一刻,还改不掉那副大少爷做派的男人。 他没有笑,也没有生气。 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几不可察地,无奈地点了点头。 算是应下了。 赵瑞龙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只是那笑意里。 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张扬跋扈,只剩下无尽的苍凉。 “我爸呢” 他收敛了笑容,声音又低了下去。 “他……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比他自己的生死,似乎更让他关心。 祁同伟掐灭了烟头,扔进桌上的烟灰缸里。 “赵立春书记的事情,不是我这个级别能操心的。”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我也没那个资格。”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轻轻刺了赵瑞龙一下。 是啊。 他忘了。 眼前的祁同伟,再怎么厉害,也只是汉东省的公安厅长。 而他的父亲,是曾经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 哪怕现在退了,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祁同伟看着赵瑞龙变幻的神色,语气依旧平淡。 “不过你放心。” “到了他那个级别,就算真的倒了,待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国家会养着他,体面地过完下半生。” “这,就是规矩。” 祁同伟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赵瑞龙的心上。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他赵瑞龙,是他父亲这盘大棋里,被舍掉的一颗废子。 而他父亲,那位高高在上的赵立春书记,即便满盘皆输,也能安然退场。 这才是真正的权力。 这才是金字塔顶端的人,所拥有的特权。 赵瑞龙的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他的肩膀,不再耸动。 他的嘴里,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整个人,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塑。 祁同伟站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门外,冰冷的走廊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 与此同时。 京平。 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无声地驶过繁华的长安街,拐进了一条幽深的胡同。 胡同两侧,是连绵的青砖灰瓦,高大的槐树枝丫伸出墙头,在冬日的寒风中轻轻摇曳。 这里的一切,都仿佛与外面的车水马龙隔绝开来,透着一股子厚重而宁静的气息。 沙瑞金坐在后排,闭目养神。 车子在一座不起眼的四合院门前停下。 没有挂任何牌子。 朱漆的大门,显得有些斑驳,门口的石狮子,也带着风雨侵蚀的痕迹。 秘书快步下车,为他拉开车门。 沙瑞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中山装,迈步下车。 他抬头看了一眼这座院子,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在汉东,他是说一不二的省委书记,手握一省之权柄。 可到了这里,他只是一个前来听候指示的下级。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很安静。 地上铺着方方正正的青石板,几株腊梅在角落里含苞待放。 一个穿着旧式棉袄,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拿着一把长嘴水壶。 慢悠悠地给廊下的一盆兰花浇水。 沙瑞金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位老人。 高老。 一个在共和国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一笔的名字。 一个曾经叱咤风云,如今早已不问世事,却依旧让无数人高山仰止的元老。 更是他父亲当年的老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