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薪火微芒照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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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稍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松，那股被强行压下的剧痛和虚弱便排山倒海般涌来，让她眼前一黑，踉跄着靠上冰冷的岩壁才稳住身形。 “未未！” “姐姐！” 奶奶和豆子同时惊呼，扑过来扶住她。 “没事……”林未摆摆手，声音虚弱，“找个……背风的地方。” 豆子连忙在前探路，这裂缝内部空间竟不小，向里延伸十余步后，出现一个稍显宽敞的凹洞，地面相对平整，总算彻底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三人瘫坐在冰冷的石地上，剧烈喘息，呵出的白气在昏暗光线下迅速消散。 林未艰难地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幸好用油布包着，尚未湿透——用力晃亮。微弱跳动的火光驱散一小片黑暗，映照出四周湿滑的岩壁和彼此苍白狼狈的脸。 “奶奶，你的腰……”林未看向老人，只见她脸色青白，嘴唇发紫，靠着岩壁的身体不住发抖，显然已到极限。 “没…没事……”奶奶还想强撑，声音却颤得不成样子。 林未抿紧唇，让豆子举着火折子，自己挪过去，解开奶奶腰间的衣物查看。只见老人后腰一大片骇人的青紫肿胀，甚至微微隆起，显然摔得不轻。她的心猛地一沉。这种伤势，在这缺医少药、冰天雪地的绝境里，几乎是致命的。 必须尽快生火，取暖，处理伤口。 “豆子，看看洞里有没有能烧的东西，枯枝、苔藓什么都行！小心点！” 豆子用力点头，举着火折子，像只警惕的小兽，小心翼翼地向洞穴深处探去。 林未则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内襟布料，用短刃割开，就着岩壁上渗出的冰冷水珠，浸湿了，小心地为奶奶清洗手臂上那道冻僵的伤口，然后重新包扎。 她的动作因虚弱和寒冷而有些笨拙，但依旧稳定。幽蓝的屏幕在一旁安静地悬浮着，这一次，没有吐槽，没有指导，只有一种沉默的注视。 【林婉娘：……未丫头自己也……唉……】 【林崇山：岩壁渗水处或有硝石痕迹，可刮取助燃。注意辨别。】 【林秀芹：那老太婆的伤……怕是难了……这冰天雪地的……】 林未的目光扫过林崇山的弹幕，心中微动。她挪到岩壁渗水处，用手指刮下一些白色的结晶粉末，凑近火折子细看。 就在这时，洞穴深处传来豆子一声压抑的低呼：“姐姐！这里有……有东西！” 林未心中一紧，抓起短刃，示意奶奶别出声，强撑着起身，循着声音踉跄走去。 火光摇曳，照亮了洞穴深处。只见豆子站在一堆散乱的、仿佛是什么东西坍塌形成的碎石前，小脸煞白，指着石缝深处。 林未凑近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碎石之下，隐约露出一角腐朽的木质结构，以及……半截惨白的、属于人类的臂骨！手指骨节蜷曲着，仿佛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骨殖旁边，散落着几块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金属片，像是某种制式装备的零件。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臂骨之旁，岩壁上，竟有着几道深深的、凌乱的刻痕，像是用某种尖锐金属绝望刨刮而成，依稀可辨是几个扭曲的字： “门开了……怪物……”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带着一种扑面而来的惊恐和绝望。 一股寒意，比洞外的风雪更刺骨，瞬间攫住了林未的心脏。 【林窈：……囚牢逃亡者……亦或……看守】 【林秀芹：天爷啊！这什么鬼地方！】 【林崇山：看金属残片锈蚀程度，及骨殖风化状态，此人毙命于此至少十年以上。刻字……乃绝望疯癫之语，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 林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除了这处骸骨，附近再无其他人类活动的痕迹。这人像是孤身逃至此地，重伤不治，或是……被什么东西追至此地，最终绝望而死。 “门开了……怪物……” 野人沟的秘密监狱……“神子”实验……宫中谋划开启的“门”…… 无数线索在她脑中疯狂碰撞，交织成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 “姐姐……这……”豆子吓得声音发颤，紧紧抓住她的衣角。 林未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拍了拍豆子的手：“没事，死了很久了。去找柴火。” 她不再看那骸骨，目光转向四周。果然在岩壁一些干燥处，发现了一些枯死的苔藓和几段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深山洞穴里的朽木。 豆子也鼓起勇气，搜集了一些零散的枯枝。 两人将燃料带回凹洞。林未将刮取的硝石粉末混入干燥的苔藓中，小心地引燃火折子。 噗的一声，一团小小的、却顽强无比的火焰，终于在这冰冷的绝境中跳跃起来。 温暖的光芒驱散黑暗和部分寒意，也带给三人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林未将火烧旺，架上朽木。然后让奶奶侧身躺下，露出受伤的后腰。她将剩下的布条用冰冷的水浸湿，冷敷在那可怕的淤肿上。 奶奶疼得浑身一颤，却咬紧牙关没哼出声。 “奶奶，忍一忍，必须把肿消下去一些……”林未低声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 她看着奶奶苍老痛苦的面容，看着豆子依赖又惊恐的眼神，看着眼前这微弱摇曳的火光，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强敌环伺，身负重伤，奶奶伤病加剧，前路未知，还有这洞穴里无声揭示的恐怖过往…… 她握紧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让她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不能倒下去。 她拿出那块冰冷的、作为干粮的烤饼，分成三份，递给奶奶和豆子。然后又拿出《璇玑谱》抄本和《守心诀》册子。 两本书籍依旧带着焦灼的痕迹，此刻安静地躺在她掌心，仿佛之前那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只是一场幻梦。 她先翻开《守心诀》。册子很薄，纸张粗糙，上面用墨笔写着一些晦涩的口诀和简易的行气图，强调的是“守心明性”、“抱元归一”，批判急功近利的修炼方式，警告“贪功冒进，反噬其身”、“门开不祥，灾厄临世”。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深深的忧虑和警示。 她又看向《璇玑谱》抄本。上面只有她凭记忆默写的一些基础针法和那幅未完成的“万象森罗”图的片段，混乱而残缺。 孰真孰假 道士警告《璇玑谱》是急进之法，危险。可若无《璇玑谱》，她早已死在百草堂杀手之下，刚才也不可能逼退那锦衣人。 而这两本书，却又在外力刺激下，爆发出那般难以想象的力量。 她目光落在《守心诀》某一页的角落，那里有一行极小的、仿佛随手写下的批注：“然，阴阳相生，亦相克。孤阳不生，孤阴不长。绝境逢生，或在一线。” 她的心猛地一跳。 阴阳相生 她回想起两股力量爆发时的感受，那并非是单纯的冲突，而是在极致的对抗中，产生了一种极其短暂、极其不稳定、却强大无比的融合！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滋生。 她将两本书并排放在膝上，双手分别覆盖上去。 然后，她闭上眼，不再去试图引导哪一本书的力量，而是尝试着，将自己那微弱的心神之力，同时、平等地，注入两本书中。 如同在走一道极度危险的钢丝。 一瞬间，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从书中反馈而来！ 一股冰冷幽邃，带着针尖般的锐利和煞气（《璇玑谱》）。 一股温润平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宁静（《守心诀》）。 两股气息在她体内瞬间冲突起来，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她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血丝，却强行稳住心神，不偏不倚，只是维持着那微弱的连接，感受着那冲突，感受着那冲突之中，极其细微的、一丝丝相互磨砺、相互激荡又奇异共存的波动。 就像……就像用两根绣花针，同时绣一幅截然不同的图案，精神必须高度集中，分裂而又统一。 极其痛苦，极其耗神。 但渐渐地，在那极致的痛苦和专注中，她仿佛触摸到了一点……平衡的雏形。 那两股气息依旧泾渭分明，却不再试图彻底摧毁对方，而是以一种极其脆弱的方式，暂时共存于她的引导之下。 她引导着这丝微妙的平衡，缓缓流向奶奶受伤的后腰。 没有针，没有线。只有这缕无形无质、却蕴含着奇异生机的气息。 气息透过她的掌心，缓缓渗入奶奶青紫肿胀的伤处。 奶奶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轻的、仿佛舒缓了许多的叹息。 只见那可怕的肿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消下去了一丝！颜色也似乎淡了一点点！ 有效！ 林未心中一喜，心神稍分。 那脆弱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两股气息猛地失控反冲！ “噗！”她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在面前的火焰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未未！” 最后的意识里，是奶奶和豆子惊恐的呼喊，和幽蓝屏幕上骤然炸开的、混乱的弹幕。 【林崇山：胡闹！太胡闹了！】 【林婉娘：丫头！】 【林秀芹：这死孩子！不要命了！】 【林窈：……阴阳初融……竟能疗伤然……凶险尤甚……】 火光摇曳，将她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冰冷的岩壁上，仿佛随时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