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隙光微暖烬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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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粘稠地流淌。 岩洞内，只有荧光苔藓恒定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时间感彻底模糊。豆子依偎在林未怀里，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惊悸一下，嘴里嘟囔着模糊的梦话。林未维持着怀抱他的姿势，背靠着冰冷石壁，眼睛半阖，看似休息，实则全身的感知都如同拉满的弓弦，警惕着洞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那沉闷的、令人心悸的拖沓脚步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由远及近，又在洞口附近徘徊良久，才不甘心地渐渐远去。每一次响起，都让洞内本就稀薄的空气更加凝滞。 影煞始终保持着盘坐调息的姿势，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但他周身的气息却极不稳定，时而勉强压制成一潭死水，时而又陡然掀起剧烈的波澜，那些幽蓝的裂痕随之明灭不定，仿佛体内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惨烈战争。有几次，他身体剧烈颤抖，几乎要再次失控，却又被他以惊人的意志力强行压制回去，代价是唇角不断溢出的、带着冰渣的暗红血液。 林未冷眼看着，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表示。她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手中的竹杖，确保自己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生存是第一要务。任何不稳定因素，都必须被纳入计算和控制。 不知第几次沉重的脚步声远去后，洞内陷入了相对长久的寂静。 豆子似乎终于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呼吸变得均匀了些许。 林未小心地将他放下，让他靠着自己的行囊继续睡。她自己也感到一阵阵强烈的虚脱和眩晕，背后的伤口传来持续不断的钝痛和麻痒。 她需要水，需要食物。丹药只能暂时吊住性命，无法弥补身体本源的亏空。 她的目光落在那干涸的蓄水池上，又扫过角落那些腐朽的兽皮和锈蚀兵器。 最后，她看向影煞。 “你需要什么。”她开口，声音嘶哑干涩，不是关心，而是冷静的评估。他的战力是当前重要的生存筹码，不能轻易折损。 影煞缓缓睁开眼，眼底的血丝和疲惫几乎无法掩饰。他看了一眼林未，又迅速移开视线，沉默地摇了摇头。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材质奇特的暗色水囊，拔开塞子，里面是仅剩底部的、散发着极淡清冽气息的液体。他抿了一小口，便谨慎地收起，显然极其珍贵。 林未不再多问。她挣扎着起身，开始在洞穴内更仔细地搜索。 既然这里是古老的据点，或许还有被遗漏的东西。 她用竹杖仔细敲击每一寸石壁和地面，倾听回响。在荧光苔藓光芒难以照到的、最深处的一个狭窄缝隙里，竹杖的回音似乎有些空泛。 她心中一动，费力地撬开几块松动的石块。 后面露出一个狭窄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只有一个小小的、用某种兽骨粗糙雕刻而成的盒子。 打开骨盒，里面并非珍宝，而是几块已经干硬发黑、看不出原貌的块茎植物，以及一小撮同样干枯、散发着极微弱清香的深紫色苔藓。 食物早已失效。但那深紫色苔藓…… 林未拈起一点，仔细感知。其中蕴含的生机极其微弱，但比她之前在外面汲取的任何草木生机都要精纯温和数倍！ 她尝试着运转生机引导法门，指尖触及那紫色苔藓。 一丝清凉柔和的能量缓缓流入体内，虽然微弱，却有效地缓解了伤处的灼痛和身体的极度疲惫感！ 有用！ 她小心翼翼地将所有深紫色苔藓取出，分成三份。自己服下一份，将另一份放入水囊，用最后一点积雪融水浸泡，准备给豆子醒来后喝。 她拿着最后一份，走到影煞面前，递过去。 影煞抬眼看她，目光中闪过一丝愕然和…更深的复杂。他摇了摇头：“…无用…吾之伤…非此类生机可愈…” “能恢复一点是一点。”林未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依旧平静得可怕，“你需要稳定。” 她将那份苔藓放在他身边的石床上，不再多言，转身回到原处，继续闭目调息，消化那丝珍贵的生机能量。 影煞看着石床上那一点深紫，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他极其缓慢地伸出手，将苔藓拿起，却没有立刻服用，只是握在掌心，感受着那微弱却纯粹的生机，与他体内冰冷暴戾的煞气形成鲜明对比。 他闭上眼，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洞内再次陷入沉寂。 这一次的寂静，似乎少了些许针锋相对的尖锐，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下的微妙平衡。 时间继续流逝。 林未背后的伤口在那奇异苔藓的生机滋养下，终于开始了有效的愈合，虽然速度依旧缓慢。力量也恢复了一丝。 豆子醒了，怯生生地喝了那泡着苔藓的水，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点红润。 影煞依旧在与他体内的力量抗争，但气息的波动似乎略微平缓了一丝。 他最终也没有服用那苔藓，只是将它小心地收了起来。 当那沉重的脚步声再次由远及近，并且这一次，似乎在洞口处停留的时间格外长，甚至传来了巨大的鼻息喷吐和刨抓声时，洞内三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那东西……发现这里了 林未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洞口附近，竹杖紧握，眼神冰冷。 影煞也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力量，挣扎着站起，握紧了短刃，挡在豆子身前。 恐怖的刨抓声和嗅探声持续着，巨大的阴影不时挡住洞口透入的微光。 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林未以为那怪物即将破洞而入，准备拼死一搏时—— “呜嗷——！” 一声完全不同、充满了暴怒和威压的咆哮，从另一个方向猛然炸响，如同惊雷滚过山林！ 洞口那刨抓声猛地一停，随即传来一声似乎带着惊惧的低吼，那巨大的阴影迅速远离，沉重的脚步声仓皇地向远方逃去。 似乎有更可怕的东西，驱逐了洞口徘徊的威胁。 洞内三人却丝毫不敢放松。 因为那新的咆哮声，似乎……更近了 林未和影煞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然而，预料中的攻击并未到来。 那新的咆哮声在驱逐了之前的怪物后，竟也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风雪声中。 仿佛它的目的，仅仅只是清场。 洞内三人保持着高度戒备，良久，确认外面再无动静，才缓缓松了口气。 豆子腿一软，坐倒在地，小声啜泣起来。 影煞靠着石壁，剧烈喘息，显然刚才强行提气对他负担极大。 林未缓缓走回洞内，眉头却紧紧锁起。 刚才那声咆哮……给她一种莫名的、奇异的熟悉感。并非声音本身，而是其中蕴含的某种……狂暴却又似乎带着一丝特定目标的意味 她甩甩头，将这荒谬的念头抛开。 危机暂时解除。 她看向影煞，忽然开口：“你需要多久能恢复基本行动力” 影煞沉默了一下，评估着自身状况：“…至少…还需一日…勉强…” “一日……”林未重复了一遍，目光扫过洞外依旧呼啸的风雪，“那就一日。” 她不再说话，重新坐下，将豆子拉到自己身边，拿出最后一点肉干分给他。 然后，她闭上眼睛，不再只是调息，而是开始主动引导那丝混沌气息，尝试去触碰、去融合体内那些来自不同源头的力量——《璇玑谱》的煞气、《守心诀》的平和、影煞渡入的温和能量、紫色苔藓的生机、乃至竹杖沟通的地脉之力。 过程极其凶险，不同的能量在她经脉中冲撞，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但她面无表情，眼神冷冽如冰。 她需要力量。 更强的力量。 不惜一切代价。 荧荧苔光下，她的侧脸线条冰冷而决绝，仿佛一尊正在缓慢淬炼的复仇之刃。 洞外，风雪声中，那声奇异的咆哮，似乎又在极遥远的地方，隐约回荡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