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顾问的航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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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说任何话，只是走到了陆渊的身边。 她的动作很简单，只是与他并肩而立。 她想起了在分部时的疯人院里，来京都后的地穴中，樱岛的六天魔王，还有日耳曼黑森林的地下古堡里，面对那个无法理解，无法战胜的血神仪式，陆渊也是这样，做出了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他永远选择那条看起来最荒谬，最不可能的道路。 然后，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她选择相信他。 不是相信他的计划，而是相信他这个人。 韩清转头，看向还在激烈抗拒的向阳红。 “向船长。”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执行命令。” 四个字，让整个驾驶舱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一边是潜艇指挥官的科学判断与最高职权。 另一边，是第七局特别行动组组长的绝对坚持。 向阳红的身体僵住了。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但前提是，那不是一个明确的自杀指令。 他几十年的海军生涯，所有学习过的物理知识，所有操作潜艇的经验，都在向他尖叫，警告他这是自杀。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立刻解除陆渊的顾问权限，将这个疯子控制起来。 但另一个念头，却在他心底无法抑制地冒了出来。 那个在深潜器失联的黑暗中，仅用“关灯”两个字，就从深海巨兽口中救下所有人的年轻人。 那个从危机开始，就平静得可怕的男人。 他不会无的放矢。 向阳红的大脑里，一遍遍回放着陆渊之前的每一次决策。 压制雷动的冲动。 否决韩清的单兵突击。 利用兽潮攻击护盾。 每一步，都踩在了最精准，最不可思议的点上。 疯狂吗 是的，疯狂到了极点。 但在这片连科学都要失效的深渊里，或许，只有用疯狂，才能对抗疯狂。 向阳红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看着陆渊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猛地一咬牙。 一丝同样疯狂的决绝，在他的眼中燃起。 去他妈的物理定律！ 去他妈的理论成功率！ 他猛地转回身，一把抓起通话器，对着全船广播系统发出了他这辈子最歇斯底里的一次怒吼。 “所有单位注意！重复！所有单位注意！” “这不是演习！现在开始，执行最高权限指令，‘神风’预案！” “轮机组！动力系统极限超载！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把反应堆给我榨干！” “所有人！放弃岗位！立刻固定身体！准备迎接撞击！” “重复！这不是演习！准备撞击！” 整个“蛟龙号”内部，响起了刺耳到极点的过载警报。 轰！ 轰鸣声不再来自外部的撞击，而是来自潜艇自己的心脏。 核动力反应堆的功率被瞬间拉到极限，冷却系统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整艘潜艇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头被困的巨兽，在积蓄着它最后的力量。 附着在舰体上的零散畸变体，被这股突然爆发的狂暴力量瞬间挣脱，甩飞出去。 “蛟龙号”脱困了。 但它没有上浮，没有逃离。 它调转了沉重的艇首，像一根被拉到满月的弓弦上的箭，将所有的力量都对准了黑暗中的一个点。 那个由赵千讯标定出的，能量护盾上最薄弱，也最致命的光点。 它开始了它生命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冲锋。 轰——！ “蛟龙号”的心脏，那座a1b压水反应堆，发出了它诞生以来最狂暴的怒吼。 动力输出的指针瞬间击穿了150%的红色警戒线，撞在表盘的尽头，然后疯狂颤抖。这不是推进，这是爆炸式的自我毁灭。 整艘潜艇是一根被射出去的标枪，而艇内的所有人，都是被死死捆在标枪杆上的祭品。 巨大的过载将每一个船员都压进了自己的座位里。舱壁上，那些平日里坚固无比的铆钉和金属零件，此刻正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声，有些甚至直接弹射出来，在狭小的空间内乱飞。 “蛟龙号”的骨架在呻吟，在尖叫。 外部监控屏幕上，那个由赵千讯标定出的，幽蓝色的能量护盾，正在视野中以恐怖的速度急速放大。 一个奇异的景象出现了。 那些之前还疯狂围攻“蛟龙号”的畸变体，无论是“剑脊鲨”还是零散的“铁甲蟹”，面对这股决绝到不讲道理的冲锋气势，竟然本能地感到了畏惧。 它们停止了追击，混乱地向两侧避让，硬生生在漆黑的深海中，为这枚来自人类文明的决死鱼雷，让出了一条通往毁灭的、笔直的跑道。 在“利维坦号”内，乌尔里希通过监控系统看到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先是错愕，随即，那份错愕转化为了极度的轻蔑。 他优雅地打了个响指，那被他亲手掐断的瓦格纳交响乐，再次轰然奏响，这一次是《诸神的黄昏》。 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打开了公共通讯频道，用一种欣赏戏剧的腔调进行评论。 “勇敢，但愚蠢。” “为了向东方人这种古老的‘武士道’精神致敬，让我们奏乐！” 海面上，“罗纳德里根”号的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 美军指挥官默默地摘下了自己的白色军帽，放在胸前。他面前的屏幕上，超级计算机冰冷地计算着“蛟龙号”的最后轨迹。 “记录时间。” 他低声对身边的副官下令。 “他们还有三十秒。向上帝为这些勇士祈祷吧。” 所有人都默认了结局。“蛟龙号”的毁灭，已成定局。这是一份来自全世界顶尖军事力量的，共同的判决书。 潜艇内部，驾驶舱内，向阳红双目赤红，死死地扣着身下的驾驶杆，仿佛要将自己的骨头也嵌进去。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在心中默念着远方妻儿的名字。 这是他作为一名军人，一名丈夫，一名父亲，最后的告别。 其他海军船员，有人闭上了眼睛，有人在胸前胡乱地划着十字，绝望地等待着那零点零一秒内就会到来的，金属与血肉被一同挤压成薄片的最终审判。 王胖子的手在抖，抖得几乎握不住面前的控制台。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但他依旧在履行自己最后的职责。 他将“蛟龙号”从下潜至今所有的航行数据、环境侦测记录、以及关于乌尔里希的所有战斗影像，进行最后的加密打包。他要在潜艇解体的最后一刻，通过天基量子通讯系统，将这份“遗书”发送给远在天宫的总局。 这是他，一个技术宅，能为这个国家做的最后一件事。 在这一片由机械悲鸣和人类绝望共同谱写的乐章中，只有三个人是异类。 赵千讯和韩清，都看向了陆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