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古史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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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拉的阴影如同不散的阴云，盘踞在光罩之外。它没有再次出声询问，但那无数只若隐若现的眼睛，如同高精度的传感器，牢牢锁定着陈珩，监测着他任何一丝可能异常的规则波动。王庭内流转的信息洪流，似乎也因这凝重的注视而变得迟滞了几分。 压力如山。 陈珩维持着古井无波的神情，灵魂深处却如同绷紧的弓弦。他不能表现出任何急于与外界联系的迹象，更不能让基拉察觉到他对于“考古学派”信息的热切。他必须等待，必须忍耐，像一个最老练的猎手，也像一个最高明的演员。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他不再去主动解析那些混乱的“规则余烬”，而是将意识沉入与“权柄碎片”的浅层连接中，如同复习已知数据般，反复揣摩那些已理解的规则结构，模仿着记忆中“父神”可能的力量运转模式。这个过程枯燥而耗费心神，却能最有效地伪装成“静修复苏”的状态。 他瞳孔深处的淡金色星屑，在这种持续的、高强度的“模仿”与“扮演”下，似乎变得更加内敛，少了几分属于“陈珩”的灵动，多了几分属于“神只”的冰冷恒定。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陈珩几乎要以为对方已经放弃，或是信号已被基拉拦截时—— 那道熟悉的、经过加密的规则波动，如同夜风中一缕几不可闻的叹息，再次沿着那条隐秘的银白色丝线，悄然传递而来。它比上一次更加微弱，更加断续，仿佛发送者正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或是传输路径受到了严重的干扰。 陈珩的精神瞬间凝聚到极致。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先将一丝感知如同触须般延伸出去，小心翼翼地探查信号来源的“状态”。反馈回来的信息极其糟糕——坐标点所在的规则结构极不稳定，如同在风暴中摇曳的烛火，并且夹杂着多种混乱的恶意气息，其中一股带着尖锐的、排斥一切的“净化”意味。 “净化派”的追杀，看来并非虚言。 确认了风险的真实性，陈珩不再犹豫。他调动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力量，以比上一次更加精妙、更加隐蔽的方式，包裹着自身的精神印记，发送了一个简短的确认信号：“可。” 几乎是同时，光罩外基拉的阴影微微蠕动了一下，一只巨大的眼睛转向“铁锈荒原”的方向，灵魂之音带着一丝疑惑响起：“父神，那片区域的规则扰动似乎有些异常……” 陈珩的心猛地一提，但声音依旧平稳淡漠，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些许余烬的最后的闪烁罢了，基拉。你的注意力，过于分散了。” 他将异常轻描淡写地归结为“余烬闪烁”，并反过来指责基拉不够专注。 基拉的阴影停滞了一瞬，那只巨大的眼睛缓缓转回，重新聚焦于陈珩身上，灵魂之音带着一丝请罪意味：“是仆从失察，请父神恕罪。” 危机暂时化解。 而就在这短暂的对话期间，一段更加庞大、但也更加破碎混乱的信息流，如同濒死者的遗言，艰难地穿透了规则的干扰，涌入陈珩的感知。是韩峥传来的“密文”第一部分！ 陈珩立刻将全部心神沉入对这段密文的接收与破译。信息量巨大，且因传输不稳而显得支离破碎。但其中蕴含的内容，却足以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密文并非系统的论述，而更像是韩峥所在学派的研究笔记、对古老遗迹碑文的拓片解读、以及一些无法理解的符号记录的混杂体。 他“看”到了一些关于“沉寂纪元”之前，那个被称为“繁盛纪元”的只言片语。那时规则稳固，万物有序，并非由“父神”独自掌控，而是存在着一个由多种高等智慧形态组成的……“规则议会”“父神”在当时，似乎是议会中的一员，执掌着“终结”与“重塑”的权柄。 然后，是一场灾难的记录。描述模糊而惊悚，称之为“边界侵蚀”。某种来自“宇宙之外”的、无法理解的存在（密文中用了大量扭曲的、充满恐惧的符号来指代）开始渗透，导致规则根基动摇，大量的存在被污染、异化，也就是如今那些诡异生物的源头。 “父神”在议会中主张采取最极端的措施——“大寂灭协议”，即剥离并封印大部分现有规则，让宇宙进入“沉寂”状态，以阻断“边界侵蚀”。这遭到了议会多数成员的强烈反对，认为这等同于文明的自我毁灭。 紧接着，是一段充满了战争与背叛痕迹的记录。“父神”似乎……发动了攻击目标直指议会其他成员以及那些被认为已被“侵蚀”的世界。碑文的记录在这里充满了矛盾与涂抹的痕迹，仿佛后来的记录者也无法厘清其中的是非对错。 最终，是“父神”陷入沉睡的记录。但密文中的一个推测性注释，让陈珩遍体生寒： “……根据‘断碑谷’最新发现的‘守望者’碑文残片交叉验证，有67.3%的概率表明，‘父神’的沉睡并非力竭或被迫，而更像是一种……主动的规避。祂可能在‘大寂灭’过程中，察觉到了‘边界侵蚀’的真相远超其预估，其本身也可能已被……标记” 标记！ 陈珩立刻联想到了那段“粘合代码”深处的灰色符号！ 难道，“父神”也曾被那个“存在”标记那场导致宇宙残破的战争，背后另有隐情而祂的沉睡，是为了躲避那个“标记”背后的东西 信息在此戛然而止，传输彻底中断。无论陈珩如何尝试感应，那条银白色的规则丝线另一端，只剩下一片死寂与混乱的规则噪音。 韩峥他们……是遭遇了不测，还是被迫再次转移 陈珩不得而知。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王庭的混沌外壁，望向无尽遥远的虚空。基拉依旧忠诚地守候在外，但它所忠诚的，是那个发动“大寂灭”、带来沉寂的“父神”，还是一个……因为察觉了更大恐怖而选择沉睡、甚至可能也被“标记”了的“父神” 如果“父神”的沉睡是为了规避那个“标记”，那么自己这个被强行塞进“父神”壳子里的“变量”，被暴露在聚光灯下，又算什么诱饵还是……替身 一股比面对任何诡异存在时都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 他获得的并非真相，而是更深、更恐怖的迷雾。 但在这迷雾中，至少有一点变得清晰——他与基拉，与这整个沉寂王庭，其最终的目的，可能从一开始，就走在一条截然相反的路上。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韩峥手中那些关于“外来印记”和“非神起源论”的关键碎片。 陈珩闭上眼，再次将意识投向那块“权柄碎片”。但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那些规则的“数据”，而是尝试着，在那些属于“父神”的、庞杂而古老的记忆余烬中，搜寻任何关于“边界”、“议会”、以及……灰色符号的蛛丝马迹。 古史的回音，能否照亮前路的黑暗抑或，只会引来更深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