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山中之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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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对刘备的拉网式清剿,在初春的兖州东部轰轰烈烈地展开了。夏侯惇带着一只依旧不时隐隐作痛的空眼窝,李典则是一贯的沉稳严谨,一万大军分成数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试图将刘备这五千人马挤压、包围,最终彻底碾碎在边境地带。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情况与他们预想的截然不同。 刘备,这个一直以“仁义”和“汉室宗亲”面目示人的对手,在面临生死存亡的巨大压力下,终于彻底撕下了温情的面纱,露出了他能在乱世中屡次跌倒又爬起的另一面——如同最狡猾、最坚韧的狐狸,遁入了茫茫群山与复杂的地形之中。 他放弃了之前占据的、相对平坦的临时营寨,将部队化整为零,以百人、甚至五十人为单位,由关羽、张飞以及几位在剿匪中表现突出的中层军官率领,分散进入了兖、豫、徐三州交界的泰山余脉和连绵丘陵之中。 这里山势虽不极险,但沟壑纵横,林木茂密,村落稀少,正是进行游击作战的绝佳场所。更重要的是,刘备麾下这五千人,经过长时间的“剿匪”和吸纳流民,其成分早已复杂无比,其中不乏真正的山贼土匪出身,或者长期在底层挣扎、熟悉野外生存和隐秘行动的悍勇之辈。他们对如何在山林里生存、如何设伏、如何一击即走,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 “大哥,曹军主力已至我旧营,扑了个空!”张飞提着丈八蛇矛,从山林中钻出,压低声音向刘备汇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嗜血的笑意,“这帮孙子,摆开阵势找不到人,正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呢!” 刘备此刻正蹲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借着缝隙透入的天光研究着一张粗糙的羊皮地图。他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冷静。“知道了。告诉云长,按计划行事。曹军粮队,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好嘞!”张飞舔了舔嘴唇,转身又没入了林中。 接下来的日子,夏侯惇和李典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拳打在棉花上”,以及随之而来的、无处不在的针刺般的疼痛。 他们的斥候小队,经常在山路上遭遇冷箭和陷阱,非死即伤,情报网络几乎瘫痪。 从后方运往前线的粮队,不时遭到小股“山匪”的迅猛袭击。这些袭击者来去如风,熟悉每一条隐秘的小径,往往在押运部队反应过来之前,便已抢走或焚毁部分粮草,迅速消失在山林深处。 偶尔有落单的曹军士卒,或者小股的巡逻队,会莫名其妙地失踪,最后只在不远处的山涧或密林里找到他们被剥光的、冰冷的尸体。 甚至一些靠近山区的曹军屯田点,也在夜间遭到骚扰和恐吓,弄得人心惶惶。 夏侯惇暴跳如雷,独眼中燃烧着怒火,却无处发泄。他几次率主力进入山区清剿,却连刘备主力的影子都摸不到,反而因为地形不熟,部队疲惫,差点中了关羽设下的埋伏,损失了些许人马。 李典则更加忧心忡忡。“元让将军,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刘备此举,意在疲敝我军,断我粮道,扰我军心。我军主力被牢牢钉在此地,空耗钱粮,却难以给予其致命一击。长久下去,恐生变故。” “那你说怎么办!”夏侯惇烦躁地吼道,“难道放任这大耳贼在我地盘上肆意妄为不成” “非是放任。”李典沉声道,“需改变策略。其一,粮道需派重兵护送,宁可慢,不可分。其二,于山区边缘紧要处,建立坚固营垒,驻守兵马,压缩其活动空间,使其难以轻易出入平原劫掠。其三,可效仿其法,招募或派遣熟悉山地作战的精锐,以小股对小队,入山清剿、反袭扰。”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也最无奈的一点:“其四,需向主公禀明,此非速战可决之事。若要根除刘备,恐需投入更多兵力与时间,但……北面袁绍,西面吕布,皆不容大意啊。” 夏侯惇沉默了。他知道李典说的是实情。曹操不可能将主力长期放在这里跟刘备捉迷藏。 而在深山之中,刘备看着麾下各部不断送来的小胜战报,以及缴获的少量物资,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 “大哥,咱们这么打,虽然痛快,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关羽抚着长髯,丹凤眼中带着忧虑,“军中粮草,虽偶有缴获,仍是入不敷出。长期困守山林,士卒疲惫,士气也难以持久。” 刘备点了点头,他何尝不知游击战可以拖延时间,可以给曹操制造麻烦,但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双方实力的巨大差距。 “云长所言极是。”刘备看着洞外漆黑的夜色,声音低沉而坚定,“我等此举,一为自保,二为……等待时机。” “时机”张飞挠头。 “不错。”刘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曹孟德与袁本初,已成不死不休之局。许攸投曹,虽有小挫,然双方大战必起。一旦曹袁主力决战,兖州必然空虚!那便是我们跳出这山林,谋求一块真正立足之地的时候!” 他看向关羽和张飞:“在此之前,我们要像山中的毒蛇,潜伏起来,保存实力,并用我们的獠牙,不断让曹操感到疼痛,让他无法忽视我们的存在,却又无法全力对付我们。同时,派人秘密联系荆州刘景升,或……徐州故吏,看看能否找到外援。” 关羽和张飞闻言,精神都是一振。他们明白了刘备的深意。当下的游击,并非目的,而是为了在两大巨头的夹缝中,争取那一线渺茫,却真实存在的生机。 于是,在这初春的兖豫边境,一场不对称的战争持续上演。曹操的大军如同沉重的铁锤,一次次砸下,却总是落空;而刘备的游击队则如同滑溜的泥鳅和致命的毒针,在铁锤的缝隙间游走,不时给予其一下狠辣的叮咬。 这场看似局部的、低烈度的冲突,如同一个不断渗血的伤口,持续消耗着曹操本就不甚充裕的精力与资源,也让他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这个看似弱小的“大耳贼”,其坚韧与威胁,远在寻常割据军阀之上。北方的风云,也因此增添了一丝难以预料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