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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苑行宫的暖阁内,炭火正旺,鎏金香炉里袅袅升起一缕安神檀香。 妃嫔们依序而坐,锦缎华服映着烛光,笑语盈盈,却暗藏锋芒。 柳淑妃端坐主位侧首,指尖轻捻茶盖,目光时不时扫向角落——那个自入宫以来便痴痴傻傻、整日抱着绣球傻笑的虞美人。 “听说昨夜山洪冲毁桥梁,陛下独坐驿站一夜未眠。”一位贵人低声说道,“不知可有惊扰圣体” “陛下龙体康健,岂是区区风雨能撼动”柳淑妃唇角微扬,语气笃定,“倒是有些人,趁乱生事、借机邀宠,才最该提防。” 话音落下,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角落。 虞妩华依旧低着头,手中那只五彩绣球在指间缓慢转动,眼神空茫,像是听不懂讥讽,又像是根本不在意。 她轻轻拨弄着绣球上垂下的流苏,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无人察觉,那笑容冷得如同深冬寒潭。 就在柳淑妃起身准备接驾时,一股无形波动悄然漾开,如细雨落湖,无声无息渗入四周空气。 那是虞妩华昨夜从梦境残响中提炼出的情绪之力——“安宁”。 但她反其道而行之:将这份宁静化作镜面,将周遭躁动不安的心绪尽数放大反弹。 柳淑妃脚步刚迈,心头忽地涌上一阵焦灼。 她本就因未能随驾前驱而心生不悦,此刻更是烦躁难耐,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啃噬心尖。 待圣驾驾临,皇帝问及边关军报之事,她竟脱口答错将领姓名,还将北狄右贤王说成已降之臣。 “你说什么”萧玦眉峰一凛,声音不高,却如霜刃落地。 满室寂静。 柳淑妃脸色瞬间惨白,跪伏在地,颤抖解释,却越描越乱。 不过片刻,一句“暂居偏殿,闭门思过”便将她打入冷宫边缘。 众人心惊胆战,唯有虞妩华仍坐在角落,缓缓抬头,望向门外匆匆掠过的身影——七皇子萧珩,一袭素青长袍,眉目清冷如雪峰孤月。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中,没有哀怨,没有诉求,唯有一抹深不见底的悲悯,像月下静湖倒映着将熄的星火。 萧珩脚步蓦然一顿。 风穿廊而过,吹动檐角铜铃,叮当一声,仿佛敲碎了某种无形屏障。 他背脊微僵,耳畔竟似响起一个遥远的声音:“……兄不杀兄,奈何天不容……” 他猛地回首,只见那痴傻美人已低下头,继续摆弄绣球,神情呆滞,仿佛方才一切不过是错觉。 可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午时校场鼓声震天,猎旗猎猎飞扬。 萧玦一身玄甲黑马,立于高台之上,目光如鹰隼扫视全场。 按祖制,狩猎大典前需由贵眷献酒祈福,以祝武运昌隆。 第一位贵妃奉酒退下,第二位嫔御上前,轮到虞妩华时,全场气氛微妙凝滞。 她缓步而出,裙裾拂过青石地面,发出细微沙响。 阳光斜照,勾勒出她纤秾合度的身影,发间金步摇轻晃,却不如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幽光摄人心魄。 她捧着金樽,走到高台前,双膝跪地,动作柔顺得近乎卑微。 然后,她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被拉长。 风停了,鼓声远了,连台下万马嘶鸣都成了模糊背景。 就在这一瞬,虞妩华红唇轻启,嗓音低若呢喃,却清晰传入萧玦耳中: “陛下,您刚才……心跳漏了一拍。” 空气骤然冻结。 台下众人屏息,面面相觑,有人几乎怀疑自己听错。 一个痴傻美人,怎敢直视天颜,更遑论妄言帝王心律 可萧玦变了脸色。 他确实在那一刹那,忆起昨夜梦境——火焰吞噬蝴蝶,歌声破碎入魂,尤其是那句“来生莫为君”,如刀剜心。 而就在她抬头的瞬间,胸口竟再度传来熟悉的刺痛与空落,仿佛心脏真的停滞了一息。 他死死盯着她,眸底翻涌着惊疑与震怒:“你……说了什么” 虞妩华却已垂首,恢复那副懵懂模样,轻声道:“奴……奴婢不知,只觉陛下龙颜威仪,令人……心悸。” 她退下了,走得平稳,仿佛从未掀起惊涛。 可萧玦站在原地,久久未动。袖中手掌早已攥紧,指甲嵌入掌心。 当晚,御书房烛火通明。 “虞氏今日可有异动”萧玦沉声问。 小德子低头跪禀:“回陛下,虞美人午后回房,未曾外出。只曾在窗前对月焚香,似在祷告。” “祷告”萧玦冷笑,“为谁” “……不知。香灰中有片蝶形纸灰,已被奴才收存。” 萧玦沉默良久,忽然道:“取先帝十七年戌月起居注来。” 片刻后,黄绸包裹的册子呈上。 他亲手翻开,一页页掠过,直至末尾—— 【戌时三刻,帝梦惊厥,唤‘虞母救我’,左右莫敢应。】 他猛然合卷,指节泛白。 那时他年仅十二,生母早逝,那一夜噩梦缠身,梦见自己坠入血海,唯有虞老将军之妻——那位曾抚他入睡的虞夫人——伸手相救。 他哭喊求援,醒来满身冷汗,此事从未宣之于口。 为何……她会知道 为何她的梦,总与他重叠 为何她能感知他的心跳 窗外月色如霜,洒在书案一角。 与此同时,紫云偏殿内,虞妩华独坐灯下,缓缓铺开一幅泛黄边关星图。 银针一枚枚落下,标记着北狄主力可能集结之地。 她闭目调息,指尖微颤,似在尝试连接某种遥远的存在——暴雨将至的前夜,紫云偏殿内烛火幽微,映得墙上人影摇曳如蛇游。 虞妩华指尖轻捻银针,一枚枚钉入星图要害之处——那是她根据前世记忆推演的北狄主力集结路线,每一处落针都牵动着未来战局的生死命脉。 窗外风起云涌,檐角铁马乱响,仿佛天地也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低鸣。 她闭目凝神,呼吸渐缓,心绪却如绷至极限的弓弦。 这一次,她不再被动承接梦境残响,而是主动以心为引,顺着那冥冥中与亲人血脉相连的情绪之线,逆向探去。 这是她重生以来首次尝试操控“情绪共振”之力,如同在黑暗深渊中伸出手,试图触碰另一端的灵魂回响。 刹那间,一股剧烈的痛楚自心头炸开! 那不是身体的疼痛,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震荡——愤怒、屈辱、恐惧,三种情绪如烈火焚心,几乎令她握针的手颤抖失控。 她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是父亲。 虞老将军正在遭受胁迫。 他在兵部驿馆,面对一份加盖“飞骑令”的密函,被迫签署调兵手谕。 那份命令本不该存在——按前世轨迹,兵部调动边军需三印齐具,而“飞骑令”仅掌于皇帝一人之手,绝不可私传外臣。 可如今,竟有人冒用圣令,意图提前调动虞家军权,瓦解其根基! 她瞬间明白:敌人动手了,比前世早了整整三个月。 “白芷。”她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波澜,却蕴含雷霆之势。 侍女迅速从屏风后闪出,跪地听令。 “取我密匣中最底层那封火漆信笺,即刻送往城外十里坡暗哨,命他们联络父亲亲卫,速查兵部驿传所有‘飞骑令’文书,截留未验之件,原样送返。”她顿了顿,眸光如刀,“若遇阻拦……不必留活口。” 白芷领命而去,身影隐入夜色。 殿内重归寂静,唯有烛芯爆裂一声轻响,像是命运齿轮悄然咬合。 与此同时,宫墙深处,御书房铜漏滴答。 小德子悄然潜入,跪伏于地,双手呈上一张薄纸:“七皇子托奴才转交陛下,言事关先帝遗诏。” 萧玦接过,展开只看一眼,眉宇骤然紧锁。 纸上八字如剑刺心:“遗诏有三,其二在东。” 他指尖微颤。 先帝驾崩当日,仅公开一道传位诏书,其余皆被封锁于宗正寺密库,连他也未曾得见全貌。 如今这八字,宛如揭开尘封棺椁的一角,露出底下腥风血雨的真相。 是谁在操纵这一切 七皇子为何此刻递信 而这“东”字,是指东宫旧邸 东苑秘库 还是……紫云偏院 他缓缓起身,披上玄色大氅,不顾风雨将至,径直走向后宫最偏僻的一角。 雨丝随风飘进窗棂,打湿了案上星图一角。 烛光下,虞妩华执笔疾书,墨迹未干,唇角忽地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似嘲弄,似笃定,又似一场无声的宣战。 门外,脚步声停驻。 她笔尖微顿,未回头,却已知来者何人。 屋外,萧玦立于雨幕之中,望着那烛光下的侧影,喉间滚动,终是低语出口,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 “虞妩华,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