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念念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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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同指尖流沙，悄无声息间，三年已过。 “wan ting design”工作室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有苏婉婷和莉莎两人的小小空间。它已经搬到了一个更宽敞、更明亮的写字楼里，占据了半层楼面。设计团队扩充到了五人，还设立了独立的营销和客服部门。展示架上，“拥抱感”安抚包依旧是明星产品，但其周围，已经衍生出了“呼吸感”学步鞋、“探索欲”益智玩具等一系列同样备受市场欢迎的产品。 苏婉婷不再是那个在深夜里抱着哭闹婴儿、濒临崩溃的年轻母亲。如今的她，穿着一身利落的米白色西装套裙，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优雅的发髻，妆容精致，眼神明亮而坚定，周身散发着一种经过岁月与事业打磨后，独有的从容与力量。她是员工眼中雷厉风行却又赏罚分明的“苏总”，是合作伙伴口中专业靠谱的“苏设计师”，也是社交媒体上数百万粉丝追随的、独立女性与创业妈妈的典范。 然而，无论事业上取得多大的成功，回到家中，卸下所有光环，她最珍视的身份，永远是“妈妈”。 三岁的苏念，已经从一个需要时刻小心翼翼呵护的早产儿，长成了一个活泼好动、好奇心爆棚的小小男子汉。他继承了苏婉婷清秀的眉眼，但那双黑亮有神的眼睛，偶尔蹙眉思考的神态，却隐隐带着某个人的影子，这让苏婉婷心底时常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 念念的语言能力发展得极好，小脑袋里装满了无数个“为什么”。 “妈妈，为什么天空是蓝色的” “妈妈，为什么小鱼在水里不会淹死” “妈妈，为什么顾叔叔经常来我们家，他不回自己的家吗” 对于前两个问题，苏婉婷总能耐心地用童趣的方式解答。但最后一个问题，却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随着孩子认知能力的发展，“爸爸”这个概念，终究会进入他纯真的世界。 第一次正式面对这个问题，是在一个周末的清晨。 苏婉婷正在厨房为念念准备他最喜欢的卡通造型早餐，小家伙自己爬上了餐椅，晃荡着小短腿，突然用一种充满困惑的语气问：“妈妈，我的爸爸呢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乐乐说他爸爸会把他举高高，还会带他去踢球。” 苏婉婷握着锅铲的手微微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她关掉火，转过身，蹲在念念面前，让自己的视线与他齐平。 她看着儿子那双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努力维持着平静温和的笑容，用早已在心底练习过无数次的话语回答：“宝贝，每个人都有爸爸。只是……你的爸爸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他非常非常忙，所以暂时不能回来看我们。” 这是她能想到的、对三岁孩子最温和的解释。她无法说出那些充斥着背叛、伤害和抢夺的残酷真相，那对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太过沉重。 念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小脑袋，但眼神里的困惑并未完全散去，他嘟着小嘴：“很远是多远比我们去游乐场还远吗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呢” 苏婉婷的心微微抽痛，她伸手将儿子柔软的小身子搂进怀里，感受着他身上暖暖的奶香味，声音轻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艰涩：“妈妈也不知道他还要忙多久。但是，念念有妈妈，有非常爱你的顾叔叔，还有艾米丽阿姨、莉莎阿姨……我们很多人都非常非常爱你，我们会一直陪着你，好吗” 念念在她怀里蹭了蹭，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完全满意，但孩子的注意力很快被刚刚出锅的、香喷喷的早餐吸引了，暂时把这个话题抛在了脑后。 苏婉婷看着儿子欢快地吃着早餐，心中却如同压了一块巨石。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顾清风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念念生活中男性角色的缺失。 他几乎每周都会抽出时间来看望他们，陪念念搭积木、读绘本、在公园里奔跑。念念非常喜欢他，亲切地叫他“顾叔叔”，会在他离开时依依不舍地抱着他的腿。 有一次，念念在玩玩具火车时，突然抬头对正在帮他修玩具轨道的顾清风说：“顾叔叔，你真好。要是你能天天在我家，当我的爸爸就好了。”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清风的手顿住了，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苏婉婷。苏婉婷的心脏猛地一跳，脸上瞬间有些发热，她急忙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念念的小脑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念念，别乱说。顾叔叔是顾叔叔，爸爸是爸爸，不一样的。” 顾清风眼中闪过一丝黯淡，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他笑着揉了揉念念的头发，语气依旧温和：“没关系，念念，顾叔叔会一直喜欢你，经常来陪你玩的。” 晚上，哄睡了念念，苏婉婷和顾清风坐在客厅里，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婉婷，”顾清风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低沉，“你不用觉得有压力。我知道，有些位置，是无法替代的。” 苏婉婷感激他的理解和体贴，但心中那份因为无法回应同等感情而产生的愧疚感，却也更深了。她只能低声道：“清风，谢谢你。只是……我不想给念念错误的期待，也不想……利用你的感情。” 顾清风看着她，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真正让苏婉婷感到心惊的，是念念从幼儿园带回来的一幅画。 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苏婉婷准时去幼儿园接念念。小家伙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扑进她的怀里，然后兴奋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画纸，献宝似的举到她面前。 “妈妈你看！这是我画的‘我的家’！老师表扬我画得好呢！” 苏婉婷笑着接过画纸，目光落在上面。 画纸的上方，是一个大大的、散发着光芒的黄色太阳。下面，用歪歪扭扭却充满童真的线条画着三个人。 左边是一个穿着裙子的长头发人像，旁边用拼音写着“mā mā”，画得笑容灿烂，旁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代表着“wan ting design”的logo小皇冠——这是念念对她工作的独特理解。 右边是一个穿着裤子、个子高一些的人像，旁边写着“gu shu shu”，手里还画了一个类似工具箱的东西。 而在画面的正中央，在妈妈和顾叔叔之间，念念用浓重的、几乎是用力涂抹的黑色蜡笔，画了一个高大、模糊、没有具体五官的黑色人影。 这个人影，与旁边色彩明亮、特征清晰的妈妈和顾叔叔形成了鲜明的、甚至有些刺眼的对比。 它只是一个黑色的、沉默的、充满不确定性的轮廓。 苏婉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冷却了。 “念念，”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指着画中央那个黑色人影，“这个……是谁” 念念仰着小脸，用一种混合着天真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困惑表情看着她，奶声奶气地说：“这个是爸爸呀。” 他顿了顿，小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老师让我们画家里的人……乐乐画了他的爸爸，妞妞也画了……可是，我不知道爸爸长什么样子。妈妈你说他在很远的地方……我想，他可能……可能在黑黑的地方工作所以，我就画了一个黑色的爸爸。” 黑色的爸爸…… 在黑黑的地方工作…… 孩子天真无邪的话语，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苏婉婷所有伪装的平颈！ 她看着那幅画，看着那个介于她与顾清风之间、如同一个沉默而巨大的问号般的黑色人影，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恐慌席卷了她。 她以为她可以将陆寒琛彻底屏蔽在他们的生活之外。 她以为她可以用爱和陪伴填满念念关于父爱的空白。 可她错了。 血脉的牵引，是一种无形而强大的力量。即使她绝口不提，即使她用尽全力去构建一个充满阳光和安全的世界，那个男人的阴影，依然以一种她无法控制的方式，在孩子最纯真的心灵画布上，投下了一道无法忽视的、黑暗的轮廓。 那个黑色的影子，不仅仅存在于画纸上，更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里。 它无声地提醒着她，过去从未真正过去。 那个叫陆寒琛的男人，如同一个永恒的幽灵，无论相隔多远，都依然深刻地影响着她和儿子的生活。 苏婉婷紧紧攥着那幅画，指节泛白。 她将念念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从画中弥漫出来的寒意。 窗外，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但苏婉婷却觉得，有一股来自遥远过去的冷风，吹进了她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温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