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土豆的逆袭，从滞销品到抢手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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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节的火，是从舌尖上点燃的。 最先沦陷的，是青云酒家钱老板的摊位。他压箱底的绝活“金沙脆皮土豆”成了全场的焦点。精选的红星村小土豆，蒸熟后轻轻压扁，裹上一层薄薄的咸蛋黄碎，入油锅炸至金黄。那一口咬下去，外壳是咸香酥脆的“咔嚓”一声，内里却是滚烫绵软的土豆泥，口感的层次在口腔里炸开，让第一个吃到的年轻女孩眼睛都瞪圆了，不顾形象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老板！再来两份！” “我要五份！打包带走！” 钱老板和他带出来的两个徒弟，三个人六只手，像是三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一口大锅里的油就没停过翻滚，一盘盘金黄的土豆块刚出锅，不等沥干油，就被一双双伸过来的手抢走。钱老板的白厨师服很快被汗水和油点浸透，他却感觉不到累，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这种被食客追捧的感觉，比他坐在柜台后数钱要过瘾一百倍。 另一边，“火山土豆泥”的摊位也排起了长龙。这是镇上一家川菜馆老板的创意。土豆泥堆成火山的形状，中间挖空，淋上滚烫的、冒着红油的肉末酱汁，再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那视觉冲击力，让每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一勺下去，土豆的绵密中和了肉酱的辛辣，辣意在舌根处升腾，却又被土豆的温润包裹，只留下满口浓香。 “过瘾！这土豆泥绝了！”一个吃得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一边用纸巾擦汗，一边又迫不及待地挖了第二勺。 炸土豆条、烤土豆片、土豆饼、土豆丸子……十二家饭店，拿出了十二分的看家本领，将一颗平平无奇的土豆，演绎出了千变万化的姿态。空气中弥漫着油脂、香料和碳水化合物结合后产生的、最原始也最诱人的香气。这股香气，就是最好的招牌，牵引着每一个人的脚步和味蕾。 如果说美食摊位是战场的前线，那么红星村村民们的售卖区，就是这场战役的弹药库。 起初，老村长还有些手足无措。当第一个戴眼镜的城里人客气地问价，并爽快地买下二十斤时，他还有些恍惚，收钱的手都有些抖。可紧接着，人流就涌了过来。 “大爷，这土豆看着不错，怎么卖” “给我来一麻袋，我车就停在外面，能装得下！” “我要那个，那个长得跟个葫芦一样的，好玩！” 老村长那根心爱的旱烟杆，早就被他扔到了一边。他和他带来的几个壮劳力，此刻唯一的动作就是称重、装袋。他们带来的杆秤根本忙不过来，后来还是周凯机灵，从镇上粮站借来了几个磅秤。村民们笨拙地踩着磅秤，看着指针飞快地转动，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惊喜，慢慢变成了麻木的狂喜。 那些先前还坐在一旁唉声叹气的婆娘们，此刻成了最忙碌的收银员。她们一人抱着一个布袋子，里面塞满了各种面额的纸币。钱太多，太杂，她们根本来不及数，只能一把把地往袋子里揣，直到布袋沉甸甸的，几乎抱不住。 一个年轻的媳妇，收钱收到手抽筋，她甩了甩发酸的手腕，看着眼前望不到头的人群，又看了看身边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钱袋子，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沾着泥土的袖子捂住脸，肩膀一耸一耸地哭了起来。旁边的人以为她累着了，想去扶她，却听见她从指缝里漏出压抑不住的笑声。 是笑中带泪。 这几万斤土豆，曾是压在他们心头几个月的巨石，是他们夜里愁得睡不着的根源，是他们对着老天爷叹气的无奈。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块石头，竟然能变成一座金山。 下午三点。 “没了！最后一袋！”一个汉子把最后一袋土豆扛上一个客人的后备箱，然后直起腰，对着身后的人群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整个售卖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板车、拖拉机，全都空了。地上只剩下一些散落的泥土和几片被踩烂的土豆皮。村民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瘫坐在地上。他们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种如在梦中的、傻乎乎的笑容。 老村长走到堆放钱袋子的地方，他蹲下身，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轻轻抚摸着其中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那布袋里，是他们全村人一年的汗水，和从未敢想过的希望。他的眼眶红了，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一层水光。他没哭，只是咧开嘴，露出了缺了几颗牙的牙床，笑得像个孩子。 “一品香”茶馆里，王科员面前的桌上，静静地躺着一块紫砂杯盖的碎片。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上午。 从最初的稳操胜券，到后来的震惊错愕，再到现在的面如死灰，他脸上的表情，比川剧变脸还要精彩。他亲眼看着那个空旷的操场被填满，亲眼看着那些他断言“连狗都吸引不来”的城里人，像潮水一样涌入。 他甚至能闻到从对面飘来的、霸道的食物香气。那香气钻进茶馆，冲淡了清雅的茶香，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王……王哥，”财政所的老李头脸色发白，声音干涩，“我……我刚才下去转了一圈，红星村的土豆……全……全都卖光了。” “砰”的一声。 王科员猛地站起身，椅子被他带得向后翻倒，发出一声巨响。他没有理会，只是死死地盯着窗外。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些空空如也的板车，看到了那些席地而坐、正在数钱的村民。他甚至看到了孙镇长，正和一个村民说着什么，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笑容，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他的心脏。 他感觉喉咙里一阵腥甜，整个人晃了晃，扶住桌子才没有倒下。茶馆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但那目光里，不再有崇拜和信服，只剩下怜悯和一丝藏不住的讥诮。 他知道，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他不仅输给了沈铭，也输给了这个他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变得无比陌生的青云镇。 孙镇长确实在笑。 他刚刚从一个村民婆娘手里接过一把被手心汗水浸得有些潮湿的零钱，那是对方非要塞给他的，说是“感谢镇长，感谢政府”。他没有收，只是帮她把钱重新装回袋子里。 他穿过狂欢后略显狼藉的会场，找到了正在和两个西装革履的陌生人交谈的沈铭。 那两个人胸前挂着“惠民超市”的工牌，正是市里派来的采购员。 “沈主任，我们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采购员语气里满是感慨，“能把土豆卖成这样，您是第一个。我们对‘青云土豆’很感兴趣，不过，我们超市对供应商的要求很高，不仅要品质稳定，更要有持续供货的能力。不知道你们……” “这个您放心，”沈铭的语气平静而自信，“今天只是一个开始。我们下一步，会为‘青云土豆’注册商标，并制定一套标准化的种植流程，从源头保证每一颗土豆的品质。至于供货量，整个青云镇，可不止一个红星村。” 孙镇长站在不远处，没有过去打扰。他看着沈铭，那个在他印象里还有些青涩、甚至有些“莽”的年轻人，此刻正站在市里大超市的采购员面前，不卑不亢，侃侃而谈，言语间勾勒出的，是一个他从未设想过的产业蓝图。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小看了沈铭。 这个年轻人的眼光，从来就不在那几万斤土豆上。美食节是台子，土豆是引子，他真正要做的，是把“青云土豆”这个牌子，送到更远的地方去。 他不是莽夫。他是一个谋局者。 而在操场最外围，那辆黑色的奥迪车里，县委副书记赵立春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 “书记，这……”旁边的秘书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 赵立春没有说话，只是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看到的画面：村民们喜极而泣的脸，干部们奔跑忙碌的身影，还有那个站在人群中心， calmly and confidently negotiating with city businessmen, 沈铭。 “去查一下，”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扶贫办这个主任，沈铭，所有的资料，我明天早上要看到。” 就在整个青云镇都沉浸在这场胜利的狂欢中时，一个角落里，一个穿着时尚的女孩正举着手机，兴奋地进行着最后的剪辑。 她的屏幕上，是飞快闪过的画面：金黄诱人的炸土豆，人山人海的场面，王大根抱着那个巨大的“土豆王”憨笑的脸，还有舞台上沈铭被记者围住的挺拔身影。 她配上了一段节奏感极强的音乐，然后在视频的开头加上了一行醒目的标题： 【vlog】全城出动！就为了这颗土豆青云镇美食节太上头了！ 她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发布平台的标签里打上#周末去哪儿#、#宝藏小镇#、#美食探店#，然后按下了“发布”键。 视频上传成功。 播放量：1。 几秒后，数字开始跳动。 播放量：15。 播放量：138。 播放量：577…… 一个新的风暴，正在互联网的云端，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