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暗夜杀机，将帅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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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巷未干的血迹与失踪侍卫的下落成谜，如同两把尖刀，刺破了榆林边城的平静表象。对手在城内公然动手，不仅是对钦差权威的挑衅，更暴露了其根基之深、行动之果决——他们显然在城中遍布眼线，甚至能精准锁定监视者并迅速灭口。绵忻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强压下即刻找庆复对质的冲动。此刻发难，无确凿证据支撑，只会打草惊蛇，反被庆复以“钦差擅捕宗室、扰乱军心”为由反咬一口，陷入被动。 他当机立断：“此事秘不外传，对外只称那名侍卫染疾休养，严禁任何人泄露风声。” 随即下令，驿馆戒备加倍，明哨暗卡遍布角落，夜间值守侍卫两两一组，互为呼应，同时命人暗中搜寻失踪侍卫的踪迹，重点排查“悦来”酒楼周边及城外隐秘据点。夜色深沉，榆林城的每一条巷道都仿佛藏着利刃，杀机四伏。 翌日清晨，朝阳刺破黄沙，绵忻以钦差身份正式巡视榆林城防。庆复亲自陪同，一袭戎装，腰佩长剑，神色爽朗，仿佛昨夜的血腥与他毫无干系。他亲自引路，详解城防布局：“世子请看，这榆林城依山而建，城墙高七丈，厚三丈，外设护城河，内布藏兵洞，易守难攻。城西、城北为主要防御方向，各部署三千精兵，配备红衣大炮二十门，足以应对准噶尔骑兵冲击。” 绵忻颔首，目光扫过城头上严阵以待的士兵，他们铠甲鲜明，却在看向庆复时带着近乎盲从的敬畏，而看向自己的眼神，多是好奇与疏离。巡视途中，庆复与麾下几名核心将领频繁以眼神交流，无需言语便能领会彼此意图——这支边军，早已被庆复打上了深刻的私人烙印，更像他的私兵，而非朝廷的王师。 行至城西军粮仓库，绵忻停下脚步：“大将军，军粮乃军心根本，本官想入内查验一番。” 庆复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随即笑道：“世子顾虑极是，理应查验！” 说罢挥手示意仓大使开门。 仓库内粮垛堆积如山，看似充盈，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绵忻接过侍卫递来的探粮铁钎，随手插入最外侧一个粮垛，拔出时，铁钎上的粮食颗粒饱满、干燥；他又走向内侧一个粮垛，铁钎插入半截便受阻，拔出后，粮食潮湿结块，甚至沾着少许霉点。“这是怎么回事” 绵忻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仓大使脸色惨白，扑通跪地：“钦差大人饶命！是……是近日风沙大，仓库漏风，才让部分粮食受潮，小的正要安排晾晒！” 庆复脸色一沉，厉声训斥：“混账东西！军粮关乎将士性命，你竟敢如此疏忽！来人，将他拖下去重责二十，限三日内整改完毕，若再有差池，军法处置！” 这番处置滴水不漏，将所有罪责推给下级官吏，既维护了军纪威严，又巧妙掩盖了粮饷可能被克扣的核心问题。绵忻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大将军处置得当。只是军粮乃战事根本，还需时时督查，不可有半分懈怠。” 巡视结束返回驿馆，绵忻心中疑窦丛生。军粮受潮绝非偶然，庆复轻描淡写的处置，更像是刻意掩盖更深层的贪腐问题。他正欲传召岳钟琪派来的参将赵毅打探消息，侍卫突然通报：“世子，陕甘总督岳钟琪大人轻车简从，已至驿馆后门求见，言有要事密禀！” 岳钟琪竟深夜密访绵忻心中一动，立刻命人将其引入密室，屏退所有侍从。岳钟琪年过五旬，面容清癯，一身风尘仆仆的便服，眼角布满血丝，显然是从前线星夜赶回。他进门便对着绵忻深深一揖，声音沙哑：“岳某迎候来迟，更因形势所迫，只能夤夜拜访，望钦差大人恕罪！” “岳督不必多礼，坐下详谈。” 绵忻扶起他，目光锐利，“想必你深夜前来，必有重大军情。” 岳钟琪落座后，压低声音，神色凝重：“世子明鉴，西北局势危如累卵，外有准噶尔虎视眈眈，内有庆复拥兵自重！此人表面效忠朝廷，实则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军中凡是不依附他的将领，要么被调往苦寒哨所，要么被罗织罪名革职，如今边军主力，尽在其心腹掌控之中！” 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份薄薄的账册副本：“这是末将暗中截取的部分军需账目，世子请看，近三年来，朝廷拨下的粮饷、军械，至少有三成去向不明，大概率被庆复克扣中饱私囊，甚至可能通过西域商队倒卖牟利！” 绵忻翻看账册，上面的数字与实际巡视所见的军粮、军械状况吻合，心中愈发确定。“岳督还有其他发现” “更可疑的是，” 岳钟琪声音压得更低，“末将麾下斥候上月截获一支形迹可疑的西域商队，货物中藏有违禁的西域精铁和特制弓弦材料——这正是乌苏部擅长制作强弓的关键物料！商队首领拼死反抗，被杀前曾嘶吼‘误了将军大事’，这‘将军’，除了庆复，别无他人！” 精铁、弓弦材料、乌苏部……所有线索瞬间串联！绵忻心中剧震，庆复不仅贪污军饷，更与乌苏部势力勾结，其图谋绝非财富那么简单。 “岳督之意，眼下当如何应对” 绵忻问道，目光沉稳。 岳钟琪眼中闪过决绝：“庆复在军中根基已深，若贸然下令擒捕，恐引发兵变，给准噶尔可乘之机。为今之计，唯有请世子以钦差之尊，借‘协调后勤、保障战事’为由，逐步接管粮饷、军械调配之权，架空庆复的实际掌控力。末将愿暗中联络军中忠于朝廷、不满庆复所为的将领，作为内应，待收集到确凿罪证，再一举将其拿下！” 这是稳妥且唯一的可行之策。绵忻沉吟片刻，点头道：“就依岳督之策。明日，本官便以钦差名义召开军需会议，要求接管部分账目核查与物资调配权。你暗中联络将领时务必谨慎，不可打草惊蛇。” “末将领命！” 岳钟琪肃然起身，再次拱手，“世子放心，末将定不负朝廷所托，助世子清除军中蠹虫，稳固西北边防！” 送走岳钟琪时，夜色已浓，榆林城的风沙愈发猛烈，拍打窗棂发出“哗哗”声响，如同无数鬼魅在低语。绵忻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军营的灯火，心中清楚，一场将帅之间的无声较量，已然正式拉开序幕。庆复绝不会轻易交出权力，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就在绵忻准备歇息时，窗户上突然传来极轻微的“叩叩”声，如同石子轻击木窗，转瞬即逝。 绵忻眼神一凛，立刻示意侍卫隐蔽戒备，自己则悄然挪至窗边，屏住呼吸。他缓缓推开一条窗缝，只见月光下，窗沿下被人塞入了一小卷泛黄的羊皮纸。 他迅速取出羊皮纸，关紧窗户，展开一看——上面没有文字，只画着一幅简略的地图：榆林城外西北方向三十里处，标注着“黑水峪”三字，旁边画着一个醒目的“x”记号，而“x”旁，赫然是那个熟悉的飞鸟图案！ 黑水峪飞鸟图案 这又是那个神秘势力的示警还是庆复设下的陷阱，引诱他孤身前往，伺机灭口若去，可能找到庆复与乌苏部勾结的关键证据（比如藏匿的违禁物资、联络信件），也可能踏入绝境；若不去，则可能错失揭开真相的唯一机会，任由庆复继续坐大。 绵忻盯着羊皮纸上的地图，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羊皮纹理，心中飞速权衡。窗外的风沙呼啸不止，如同催促的号角，而远处传来的更夫梆子声，正一声声敲打着黎明前的黑暗。 他必须在天亮前做出决定。这场赌局，一旦下注，便是生死攸关。黑水峪深处，究竟藏着真相，还是死亡那个屡次示警的神秘势力，究竟是敌是友 绵忻握紧羊皮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他都必须一探究竟——这不仅关乎他的储位之路，更关乎西北边防的安危，关乎大清的社稷安稳。只是，他并不知道，这场深夜的邀约，将把他卷入一场更为凶险的绝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