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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峰的“阳光计划”,如同一场席卷一切的瘟疫,以不可阻挡之势,迅速吞噬着南江厂最后的生机。 在魏文迪被停职检查的第三天,一份盖着鲜红厂长办公室印章的《关于优化资源配置、加强核心资产统一管理的通知》,张贴在了厂区的每一个公告栏上。 通知的核心内容简单而粗暴:即日起,全厂所有技术部门的图纸、资料、实验数据、技术档案,以及所有闲置或正在使用的设备、备件,一律上交至新成立的“资源整合中心”统一登记、封存、管理。任何部门和个人不得私自保留、转移或复制。 同时,中央车间被彻底封锁,门口站上了两名穿着崭新制服、神情严肃的保安,非经姜峰或李志强亲自批准,任何人不得入内。 这道通知,无异于最后通牒。 它彻底斩断了魏文迪、黄兴洪等人与“凤凰计划”最后的物理联系。他们不仅失去了工作场所,更失去了赖以生存和战斗的“武器”。所有人都明白,再留在厂里,不仅无法继续推进任何工作,甚至连人身安全都可能受到威胁。李志强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已经像毒蛇一样,在暗中窥伺着他们。 南江厂,这艘曾经承载着无数人希望的大船,如今彻底落入了海盗之手。而他们这些坚守的船员,被无情地驱赶到了甲板之下,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南江市区的街道上,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一派繁华景象,与厂区内那压抑绝望的气氛格格不入。 顾小芬刚从自己经营的“小芬珠宝店”出来,准备锁门回家。 这些天,她一边要应付店里的事务,一边还要照顾病床上的母亲姚婉清,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眼神却比以往更加坚定。 母亲重伤,父亲和陈平入狱,南江厂沦陷,一连串的打击没有将她击垮,反而让她像淬过火的钢,变得更加坚韧。 她正低头摸索着钥匙,一个略显佝偻、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从街对面匆匆走过,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 “魏总工”顾小芬下意识地轻呼出声。 那人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身。正是魏文迪。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花白的头发在晚风中有些凌乱,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忧虑,但那双眼睛,在昏黄的路灯下,依旧闪烁着不肯熄灭的光芒。 “小芬”魏文迪看到是顾小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快步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儿婉清她……怎么样了” “魏总工,您还好吗”顾小芬关切地打量着他,知道他肯定也受了不小的委屈: “我妈她……好多了。”提到母亲,顾小芬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暖意: “我正在用家传的推拿和针灸给她做理疗,前几天,她的手指和脚趾已经能感觉到轻微的刺痛了,医生说这是神经开始恢复的迹象,虽然离完全康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总算……有希望了。” “那就好,那就好……”魏文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这或许是这几天来,他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缓缓停下,车门打开,姜峰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在李志强的陪同下,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哎呀,这不是顾小芬同志吗还有魏总工”姜峰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热情,仿佛是偶遇了老朋友,“这么晚了,两位还在这里……交流工作呢” 姜峰锐利的目光在顾小芬和魏文迪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在魏文迪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浓重的怀疑。 一个被勒令停职检查的“老顽固”,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镇上,还跟一个被厂里重点关注的“问题工人”的女儿搅在一起,这怎么看都透着蹊跷,绝对没安什么好心!他心中的警铃瞬间拉响,几乎就要立刻命令身边的李志强上前盘查。 顾小芬的心猛地一沉,但脸上却瞬间堆起职业化的、带着恰到好处感激的笑容。她反应极快,敏捷地向前一步,巧妙地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魏文迪和姜峰之间,热情洋溢地招呼道:“哎呀,姜厂长,真是太巧了!您看这大晚上的,您这是……” 她目光敏锐地落在姜峰手中提着的礼品盒上,脸上立刻浮现出真诚的关切,顺势问道:“您这是……要去探望哪位病人吗” 姜峰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招呼和关切问询一打岔,加上顾小芬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原本高度紧绷的疑心顿时被打断了大半。 他顺势举起手中的礼品盒,脸上也换上了一副故作关心的表情,说道:“是啊,听说姚阿姨最近身体不太爽利,我特地买了些上好的补品,正想去家里探望探望。身为厂长,关心职工家属的身体健康,也是我分内应尽的责任嘛。” “哎呀,真是太感谢姜厂长了!您每天日理万机,还这么惦记着我妈的身体,我们全家真是感激不尽,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顾小芬的语气真挚得滴水不漏,她顺势发出热情的邀请: “厂长,您看,这天色也晚了,您奔波了一天,肯定也累坏了。要不……到我店里坐坐喝杯热茶,歇歇脚正好,我也想跟您详细汇报一下我妈最近的恢复情况,也省得您再辛苦跑一趟了。” 姜峰看着顾小芬那张写满真诚与热情的脸庞,又瞥了一眼她身后灯火通明、装修雅致考究的“芳华”珠宝店,心里的最后一点疑虑彻底烟消云散了。 在他固有的思维里,顾小芬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能经营起这样一家体面的店铺,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体面人”了,应该不至于跟魏文迪那个食古不化的老古董搅和在一起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况且,能有机会在顾小芬面前展示一下自己作为厂长的“关怀”,树立威信,何乐而不为呢 “好啊,既然小芬你这么热情,那我就不客气了。”姜峰脸上堆起笑容,点了点头,迈开步子,跟着顾小芬走进了那间明亮的珠宝店。 魏文迪一直沉默地站在门外的阴影里,借着光洁玻璃门的反光,他清晰地看到姜峰和李志强跟着顾小芬走进了店内。 他立刻心领神会,对着顾小芬所在的方向,深深地、无声地鞠了一躬,饱含着感激与敬意,然后迅速转过身,身影如同融入夜色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一场几乎致命的追踪与暴露危机,就这样被顾小芬的临危不乱、机智和过人的勇气,巧妙地化解于无形之中。 晚上九点,城郊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早已打烊,卷帘门拉下大半,只留了一道狭窄的缝隙供人勉强出入。 饭馆最深处那个狭小的包间里,灯光昏暗而压抑。魏文迪、黄兴洪,还有另外两位南江厂里技术最精湛、资历最深、也最值得托付的老钳工和老电工,四人围坐在一张沾满油渍的方桌旁。 桌上空空如也,没有酒菜,只有几杯早已凉透的白开水和一张摊开的、被反复摩挲过的南江厂内部区域地图。 “人都到齐了。”魏文迪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小芬同志为我们争取的时间非常宝贵,姜峰随时可能脱身,我们必须长话短说。” 他拿起面前那杯凉水,却没有喝,只是用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杯壁,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姜峰的狼子野心,现在已经昭然若揭,赤裸裸地摆在眼前了。他封锁车间,收缴技术资料,就是要彻底斩断‘凤凰计划’的根基,把我们这些参与核心技术的老骨头,活活困死在厂里,饿死在岗位上。再这样下去,留在厂里,我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别说继续研究技术,就连最基本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黄兴洪猛地一拳砸在油腻的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水杯里的水都晃了出来:“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厂子彻底搞垮,把陈平呕心沥血打下的基业糟蹋干净吗” “不,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魏文迪眼中陡然爆发出决绝的光芒,那光芒如同淬火的钢,“‘凤凰’的技术火种,是我们和陈平当年豁出性命才保下来的,它绝不能在我们这代人手里熄灭,我们必须行动起来,把最核心的技术资料和关键备件,秘密转移出去!” “转移到哪”老电工身体前倾,急切地追问。 魏文迪的目光,如同钉子一般,牢牢钉在了地图上城郊乡下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他的手指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点了下去。 “陈记工坊!” 所有人瞬间愣住了,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亮光,陈记工坊!那是陈平的家,是南江厂技术精神的发源地,是流淌在每一个老工人血脉里的根。那个地方,姜峰他们绝对想不到,也绝不会去注意! “好,太好了,就这么干。”黄兴洪第一个激动地表态,声音都有些发颤,“老魏,你说怎么弄,我们全都听你指挥!”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我们就立刻商量具体的行动步骤。同志们,这次行动非同小可!” 魏文迪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千钧重担: “一旦被姜峰发觉,被他抓住任何蛛丝马迹,他必定会上纲上线!到时候,不仅行动会全盘失败,我们这些人,恐怕都要面临牢狱之灾!” 一场决定着南江厂技术火种能否延续、关乎工厂生死存亡的秘密行动,就在这间弥漫着油烟味、灯光昏暗的小包间里,被迅速而周密地敲定了下来。 行动的时间,被定在三天后的深夜。 天气预报显示,那天夜里,南江市将会迎来一场罕见的强雷暴雨,伴随着狂风和密集的闪电雷鸣。这无疑是上天赐予的最好掩护。 凌晨两点,果然,天空如同被泼了墨汁,浓重的乌云翻滚着压了下来,狂风呼啸着撕扯着一切,豆大的雨点如同密集的子弹,噼里啪啦地砸向地面,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吞噬在一片巨大的、轰鸣的雨幕之中。 四个如同鬼魅般的黑影,紧贴着南江厂那斑驳陆离的后墙,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滑进了厂区。 他们正是魏文迪、黄兴洪和那两位经验丰富的老工人。每个人身上都裹着深色的雨衣,脸上涂抹着泥泞作为伪装,最大限度地融入这恶劣的夜色。 他们对厂区的每一条小路、每一个监控探头的死角、每一处巡逻的间隙,都了如指掌。 凭借着几十年刻在骨子里的熟悉,他们巧妙地利用建筑物巨大的阴影、茂密绿化带的掩护,以及暴雨带来的震耳欲聋的噪音,一次又一次惊险地避开了几队提着强光手电巡逻的保安,最终有惊无险地潜入了技术办公大楼那黑洞洞的门厅。 被封存的技术资料室门口,挂着一把冰冷的大铁锁。黄兴洪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套特制的开锁工具,在同伴用身体遮挡住的、极其微弱的手电光下,他那双布满老茧却异常灵活的手指飞速翻动,只听见锁芯内部传来几声细微的“咔哒”轻响,不到一分钟,那把沉重的大锁便应声而开。 四人如同游鱼般迅速闪身进入资料室,并立刻反手将门轻轻掩上。 资料室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纸张受潮混合着灰尘的陈旧气味。一排排高大的铁皮文件柜,如同沉默的巨人,静静地矗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更像是一座座埋葬着工厂过往辉煌的无名墓碑。 “快!目标明确!找到存放‘凤凰计划’的专属档案柜!编号a-13!”魏文迪压低嗓子,急促而清晰地命令道。 他们立刻分头行动起来,凭借着多年工作的深刻记忆,迅速在黑暗中锁定了目标文件柜。柜门被小心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排排深蓝色的档案盒,盒脊上贴着清晰的标签: “凤凰计划-第一阶段设计总图”、“凤凰计划-液压系统优化方案”、“凤凰计划-013号原型车床核心参数及调试记录”…… 这些蓝色的盒子,承载着南江厂未来的全部希望! 他们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几个看似破旧却异常结实的帆布工具箱,以最快的速度,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最核心、最不可替代的原始图纸、关键实验报告、储存着海量测试数据的光盘,分门别类、轻拿轻放地装入箱内,并用防震泡沫仔细填塞固定。 与此同时,黄兴洪则带着另一名老工人,如同影子般潜入了不远处的精密备件库。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013号原型车床的几个体积不大却至关重要的精密备件——包括高精度位移传感器、特种耐高温合金制造的精密阀门,以及几块承载着核心控制程序的工控主板。这些东西虽然不起眼,却是维系013号车床生命、修复它、让它重新焕发生机的“心脏”和“神经”。 整个过程,紧张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被扼住。 窗外划过的惨白闪电,瞬间照亮他们布满汗水与雨水、高度紧张而专注的脸庞;每一次由远及近、仿佛在头顶炸开的震耳雷声,都像重锤一样狠狠敲在他们的心上。 他们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保安巡逻时沉重的皮靴声在空旷的走廊里由远及近地回荡,每一次脚步声的靠近,都让他们的心跳几乎骤停,屏住呼吸,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直到那脚步声渐渐远去。 “好了!快撤!”魏文迪将最后一个工具箱的盖子紧紧合上,用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气声低喝道。 四人扛起沉甸甸的工具箱,如同来时一样,沿着精心规划的撤退路线,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外面那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狂暴夜色之中。 当魏文迪等人拖着被雨水浸透、疲惫不堪的身体,用一辆借来的破旧板车,载着几个异常沉重的工具箱,在泥泞不堪、坑洼遍布的乡间小路上艰难跋涉了两个多小时后,终于看到陈记工坊那扇熟悉的、在沉沉雨夜中透出温暖明亮灯光的木门时,所有人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陈立诚和戴晓莉显然已经接到了顾小芬辗转传递来的消息,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 看到几人浑身湿透、泥浆满身、狼狈不堪的模样,戴晓莉立刻心疼地迎了上来:“快,快进来!赶紧把湿衣服换了,别冻出病来!我给你们煮了滚烫的姜茶驱寒!” 陈立诚则一言不发,默默而有力地帮他们把板车上那几个沾满泥水的工具箱搬进了干燥温暖的工坊内。 当他颤抖着手打开其中一个箱子,看到里面那些熟悉的、浸润着无数心血的图纸、泛着微光的光盘以及那些闪着金属冷光的精密零件时,这位饱经岁月风霜的老工匠,布满深深皱纹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粗糙不堪的大手,无比珍视地、轻轻地抚摸着那些图纸的封面,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抚摸失散多年、终于归家的孩子。 昏黄却异常温暖的灯光下,魏文迪、黄兴洪等人围坐在工坊那张宽大的木桌旁,捧着热气腾腾、辛辣驱寒的姜茶,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极度的疲惫。他们迫不及待地打开工具箱,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承载着希望的图纸在桌面上摊开。 当那些熟悉的线条、精确的数据、复杂的公式再次映入眼帘时,几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人,眼中都迸发出了如同孩童般纯粹而炽热的光芒。 所有的疲惫和刚刚经历的危险都被抛到了脑后,他们立刻围拢在图纸旁,热烈而专注地讨论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老魏,你看这个液压回路的参数设定,我当时就觉得还有至少百分之五的优化空间,果然……” “这个控制阀门的选型,我当时就力排众议坚持要用进口的陶瓷密封件,现在看来是完全正确的决定,国产的当时根本达不到这个精度和耐用度……” “这些动态测试数据太宝贵了!是无数个日夜熬出来的!我们得赶紧整理归档,备份好,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简陋却充满生机的陈记工坊里,再次响起了久违的、关于技术细节、关于未来可能性的热烈讨论声。这里,仿佛成了“凤凰计划”在惊涛骇浪中最后的诺亚方舟,在风雨飘摇的绝境里,顽强地守护着那一点微弱却绝不熄灭的技术火种。 然而,就在“凤巢”完成惊险迁徙,魏文迪等人在陈记工坊里重燃希望之光的几乎同时,一场精心策划、蓄谋已久的舆论风暴,正在南江市的上空,悄然拉开了它致命的序幕。 第二天清晨,《南江日报》的头版头条,用极其醒目的粗黑体大字,刊登了一篇署名为“本报评论员”的重量级文章——《南江厂改制刻不容缓,呼唤有实力的战略投资者》。 文章以一种高高在上、俯瞰全局的“高屋建瓴”姿态,煞有介事地“深刻剖析”了南江厂当前面临的所谓“困境”:设备严重老化、技术全面落后、思想观念陈旧僵化、内部管理混乱不堪、债务堆积如山……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南江厂过去数十年发展路线和陈平时代成就的全盘否定与诋毁。 文章极其尖锐地指出,南江厂之所以走到今天濒临绝境的地步,根源就在于“思想严重僵化”、“顽固抱残守缺”,拒绝拥抱市场化改革大潮,最终导致了“国有资产的严重流失”。 最后,文章的笔锋看似不经意地一转,以一种轻描淡写却又极具引导性的口吻提到: “据悉,国内知名大型企业本山集团,对积极参与南江厂的改制重组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并展示了其雄厚的资金实力和丰富的行业经验。 该集团在成功重组同类型困难企业方面拥有诸多成功案例,或许能为深陷泥潭的南江厂脱困重生,带来全新的希望和强有力的支撑。” 这篇文章,如同一颗精准投下的重磅炸弹,瞬间在南江市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和反响。 街头巷尾,不明真相的市民们议论纷纷,在各种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许多人开始相信南江厂确实已经病入膏肓、积重难返,只有彻底的“改制”和“引入实力雄厚的战略投资者”才是拯救它的唯一出路。 陈记工坊里,顾小芬一早特意从市区买了当天的报纸回来。 当她把那份还散发着油墨味的报纸递给魏文迪时,魏文迪起初还以为是顾小芬带来了什么关于厂内的新消息。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那篇充斥着颠倒黑白、肆意污蔑诋毁的文字上时,他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僵,直挺挺地定在了原地。那张布满老年斑、见证过无数风雨的手,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抖起来,手中的报纸发出“哗啦哗啦”的刺耳声响。 “放屁!全是一派胡言!无耻之尤!”他猛地将报纸狠狠地摔在地上,胸膛如同风箱般剧烈地起伏着,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一时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黄兴洪弯腰捡起地上的报纸,强压着怒火,逐字逐句地读着,越往下读,他双眼中的怒火就燃烧得越加炽烈,几乎要喷涌而出,将这张报纸烧成灰烬! 呕 他看着那些污蔑南江厂“管理混乱”、“技术保守落后”、“造成国有资产流失”的恶毒之词,看着文章最后对本山集团那近乎谄媚的吹捧,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彻底明白了,这早已不再是简单的厂内权力斗争了。 韩本山、姜峰他们,已经动用了更强大的舆论武器,开始从整个社会层面,对南江厂、对陈平,发起了一场全面的、旨在彻底摧毁其声誉和根基的致命攻击。 一场针对南江厂百年基业、针对陈平毕生清誉的、更加凶险、更加巨大的风暴,已经裹挟着滔天浊浪,无情地降临了。 窗外,昨夜肆虐的暴雨已经停歇,雨过天晴,阳光明媚地洒向大地。 但此刻,陈记工坊里的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深邃的海底,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魏文迪、黄兴洪、顾小芬,以及陈立诚夫妇,他们和这座在风雨中飘摇的小小工坊,就像狂风恶浪中一座孤立无援的礁石,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守望。 他们不知道,这场风暴的威力会有多大,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他们能否在这惊涛骇浪中坚持到云开日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