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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里的汤汁还微微滚着气泡,一圈焦黄的杂粮饽饽贴在锅壁之上。 这菜固然不精致,可烧得浓油赤酱,香料下得足,那鹅又让杨菁拿活色生香喂了十几日,个个一飞能上房,肉质滑嫩,半点土腥味都无,典秋还没吃,哈喇子先流了一箩筐。 典秋骂声戛然而止,埋头狂炫了两个脸大的饽饽, 杨菁抽出公筷夹了一只鹅腿放在典秋碗里,他的气更消了大半,唏哩呼噜地又吃将起来。 翻涌的肉香味越发浓郁,刘娘子擦了擦手,回头冲着驴车笑:“乖乖,咱不看他们,我们的饭更香。” 说着打了个呼哨,驴车里便跳下来只大狗。 这狗漂亮极了,坐在地上能到人腰,皮毛鲜亮,竖着耳朵,眼神温温润润,看向杨菁时,胸腔里便发出一阵舒服的呼噜声。 刘娘子奇怪道:“明明我喂的更多些,这乖乖,偏就最喜欢咱们菁娘。” 杨菁莞尔,过来取了乖乖的食盆,将搅拌好的碎肉高粱米蛋黄灌到里头,凑到乖乖眼前让它闻了闻,笑道:“吃吧。” 乖乖立时优雅又迅速地开始吞饭。 她之前在后厨,一开始是拿鸡鸭鹅试‘活色生香’,后来用着没问题,就拿猪羊,没成想乖乖这小机灵竟知道那是好东西,每次都眨巴着水润的大眼睛巴巴盯着。 杨菁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狗狗眼 自然是通通都给它! 小东西聪明的很,从此满谛听衙门,最喜爱杨菁。 典秋鼻子一抽,浓郁的羊肉香扑面而至,顿时翻了个白眼:“咱们吃鹅,狗吃羊肉” “你就说鹅肉好不好吃” 杨菁失笑。 典秋:“……好吃。” “好吃还塞不住嘴” 杨菁撸了乖乖一把,人家乖乖是正儿八经有编制官犬,俸禄比普通差役都高,盗杀官犬,最少要徒三年。 吃饱喝足,杨菁低声和黄辉说了几句话,黄辉失笑:“也别太当回事,咱卫所不过京城百余卫所之一,统共三五个刀笔吏,菁娘你的俸禄月二不过两二银。” “命案,又涉侯府,黑锅别管何人去背,总不至于扣到咱们头上,至于说脸面,这年头脸皮不厚,当不了差。” 杨菁笑应下,便牵着‘乖乖’往案发的书房去。 典秋赶紧把最后两口饽饽塞嘴里,含含糊糊道:“干嘛” 杨菁笑:“让乖乖帮忙闻闻味。” 典秋无奈,拍了拍连缝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肚子,愁容满面:“折腾半日,还揪出了那个金嬷嬷,可惜,什么线索都没寻到。” 杨菁莞尔:“怎会没有” 典秋:“啊” 他可只听那老太婆神神叨叨,说什么‘不是人’了。 “金嬷嬷是个何等样人” 典秋满脸迷糊:“呃侯府的嬷嬷,挺嚣张跋扈” 杨菁莞尔:“是,嚣张跋扈,她是姜夫人的陪嫁,后来自梳做了嬷嬷,自九公子出生就服侍在侧,听下人们说,她在海棠苑说一不二,连死者也对她言听计从。” “姜家乃西北将门世家,府中婢女都是每日晨训晚练,个个能舞枪弄棒,这金嬷嬷既选做姜夫人的陪嫁一块儿嫁入侯府,又深得信任,想来必是通武艺,看着性情也坚韧。” “那她见到一女子在九公子屋子里消失,不去琢磨那女子可能轻功了得,倒是笃定她‘不是人’,难道不奇怪” 典秋一琢磨,连连点头,一拍桌子:“还真是。” 他当时被唬了一跳,脑子里一片空白,就不曾深想。 杨菁莞尔,说话间已取下腰间荷包,将里面一片里衣放在乖乖面前,乖乖反反复复嗅了半晌,支棱起耳朵,一路小跑,跑到床榻边,四处嗅来嗅去。 典秋目光追着乖乖,露出一脸的聪明相:“我就说嘛,大半夜的,身边跟个女子,他不可能光看不动,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汉。” 他要不是银钱都得拿回去养老娘弟妹,夜幕时分,闻见萱草楼,千金楼的胭脂味,他也蠢蠢欲动。 男人嘛,谁还不知道谁! 杨菁:“……” “我猜,昨晚上死者正在床铺之上被翻红浪——” 咔嚓。 “啊!” 典秋跟头咕噜地消失在床边,杨菁松开按着床头的手,挑灯向地洞里照了照:“怎么样” “咳咳咳咳咳!” 杨菁顺着石阶,追着声音往下去:“你们在大理寺大约也知道,是哪一年来着镇北侯被乱兵十二万,围困古河镇,他就带着人从地下掘了一条暗道逃出生天。” “司徒家挖地道的本事是祖传的,这老宅住了他家好几代人,说不定处处有惊喜。” “金嬷嬷见到个女子消失,张口就吐槽对方不是人,但我们脑子没坏,肯定首先要怀疑这屋子有机关。” 典秋:“咳,呸呸。” 杨菁下了石阶,顺手把趴在地上啃土的典秋从地上薅起来,点亮了灯烛,典秋顿时把那点抱怨吞回肚子里,讶然道:“死者这是金屋藏娇呢” 红木的拔步床,藕荷色纱帐,帐钩上是鎏金香囊,黄杨木的梳妆台,檀木的菱花镜,犀角梳子光亮如新,螺钿首饰匣放着并蒂莲的朱钗。 旁边有置书架,上头摆了好些经史典籍,还有零散的话本诗作。 杨菁打量了几眼,摇摇头:“有金屋,没有娇。” 典秋:“啊” 杨菁缓缓坐在椅子上,伸了伸手,够不到书架上的话本,得半弓起身才拿得到。 “我身量够高,若这里真生活了一位佳人,对方还要比我高多半头,嗯,差不多就是死者那么高。” 钗环首饰胭脂水粉都簇新,梳子上也不见秀发。 典秋打了个哆嗦,感觉周围阴森森泛着凉气。 杨菁把灯烛搁在桌上,看了看书架,伸手一摸,竟摸出一叠‘讣告’。 典秋近前一看,不由沉默。 他以前甚是瞧不上司徒衍这纨绔,但此刻忽然就有些能理解侯夫人为何会溺爱他。 元佑二十五年,九月,镇北侯世子司徒瑾瑜,次子司徒玉衡,殁。十月,长媳薛琴,三女司徒芳,殁。 元佑二十六年,三月,朔阳之战,四子司徒玮,五女司徒媛,六子司徒昭,殁。五月,六媳薛珠,殁。 “……” 这一个接一个简单的,冰冷的‘殁’,看得人心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