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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地牢安安静静。 张仁带着王侍郎,半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赶忙逃也似的出了卫所大门。 一干捕快讪笑,灰溜溜跟着他走。 刑部的捕头们同样半句不提自家上司,连谛听这边几个刀笔吏,要跟着去提审所谓的苦主,就是说谛听乱抓人的那位,他们也不反对。 世间如王侍郎一般看不懂脸色,听不懂话的能有几个 他的性子连陛下都受不了,才把人从御史台弄到了他们刑部。 唉。 他在御史台,陛下很难受,可陛下怎么就不能想想,把人搁在刑部,他们这些人痛不痛苦! 赵小狗安安稳稳地活到了第三日。 有点发热,不算严重,人醒了,脑子清明。 杨菁守着熬煮大蒜汁的罐子,老仵作看她的表情那叫一亢奋,这几日见到她,都是一副恨不能跪在地上叫祖宗的模样。 至于几个谛听的大夫,看过赵小狗的情况,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菁:“……” 虽然她做手术做得挺爽,心里却依旧觉得赵小狗大概活不了。 才三天,熬过一个月才算成功。 这时节,她一时半会儿可弄不到青霉素的,只有大蒜素和各种土办法抗菌,谁也没把握,。 纵然这小子活下来,他仍是个杀人凶犯,照样死罪。 熬好了大蒜素,倒了倒碗弄温了,杨菁递给差役,拿苇子管喂进去。 赵小狗先是有些恍惚,随即眼珠子一定,阴沉沉地盯着她,杨菁由着他盯,舒展开身体坐在地牢一侧清扫得干干净净的木凳上,扫了扫官驿登记册子封皮上落下的一点沉灰。 “我一直很奇怪,你偷袭我干什么阻止我继续查可在当时,你应该不觉得我怀疑你才是。” 杨菁笑了笑,“我猜测,只是猜,应该是察觉到我把注意力放在了官驿,这才急了,故意行刺,能杀了我最好,杀不了也栽赃给柳恭,至少把水搅浑。” “官驿很要紧人要紧,还是事要紧” 她话音一顿,低头摩挲了下登记册的封皮,又将暗了相关的卷宗翻出来慢慢看了几页。 “原来郑红儿是扮成舞姬,自己主动混进去的。” 杨菁摇头,有些郁闷,“我还真想岔了,以为你目的就是杀她,莫勒特族好纵狼杀人,风月场上很多人都知道,你当然也知道,正好郑红儿被狗咬死,你干脆就借莫勒特族之手抛尸。” “这想法乍看没问题——但真有必要” 京城那些王孙贵胄家,每年得死多少婢女 弄死个普通女孩儿一点都不难,吹个风,着个凉,摔一跤……这年头死人有什么稀奇的 杨菁叹气,低下头盯着赵小狗的脸,“她死得复杂,因为什么” “因为你们很慌,甚至来不及派个杀手去杀她” 赵小狗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杨菁眨了眨眼,叹道:“难为你的脑子竟转得这般快,能瞬间想出指挥狼犬咬死她的主意。” “我猜她一定很信任你,对你一点防备也没有。” 杨菁或许不了解,杨盟主却很清楚,杀人,手法越复杂,成功率越低。 最好的杀人方式,就如她,夤夜纵马,一刀毙命。 搞成这样,从未演练,一次就成功……杨菁眼前不自觉浮现出画面——郑红儿看到了那只狼犬,欢喜地微笑,伸手亲昵地摸它们的头,也许还夹着嗓音说了两句话。 狼犬乖巧地蹭着郑红儿,忽然一跃而起,尖锐的獠牙卡在她的脖子上,一口咬断。 鲜血喷涌! 她僵硬地倒在苍白的土地上,失去了年轻美好的生命。 赵小狗面上一点表情都无,隐没在袖子里的双手,却是鲜血淋漓。 杨菁细细地把这几日的事盘了一回。 “应该是郑红儿让你给柳恭送的那封信,导致你不得不起了杀心,而且要快,一刻都不敢等,你改了信的内容,打发掉了柳恭……又杀了她。” “信里写了什么,郑红儿要去官驿做什么郑红儿不是普通婢女,你想必也非街头打杂的闲汉。” 赵小狗沉默了半晌,忽然笑起来,笑得伤口剧痛,呛咳了几声,闭上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忽然一阵风拂过。 周成下了地牢,手里拎着个四处挣扎的小崽子,探头探脑地看过来。 “狗哥!放开我,狗哥!” 小崽子六七岁,衣服补丁叠着补丁,脸却洗得干干净净,小脸也不见饥色。 他看见赵小狗,目中顿时放光。 赵小狗猛地转头,见到这小崽子却眼皮直跳,脸上五颜六色变换不定:“你来做甚!” 刹那间表情扭曲,一口牙都要咬碎。 周成挤眉弄眼:“就他,告到刑部姓王的那儿去,说咱乱抓人,草菅人命。” 小崽子用力踹周成的小腿肚,一边嚣张大喊:“你们知不知道我家狗哥是谁,敢抓他我告诉你,狗哥是甘露盟的人,甘露门人,死生与共!你们敢伤他分毫,我甘露盟一定会踏平你们这破地方!” 杨菁:“……” 周成拽着那小孩儿,摇摇晃晃,噗通一下坐在草垛上。 “平阳侯被人剥了个一干二净,挂在城门楼上冻了一宿,愣是没人敢解,知道谁做的我家狗哥!” “还有江南红袖坊一夜之间化作灰烬,那是甘露盟盟主,魔教至尊,亲自领着我狗哥做的!” 赵小狗眼角抽搐,面红耳赤,嘶哑着声音道:“够了——让他出去,出去我就说!” 杨菁木着脸摆了摆手。 周成连忙爬起来,提着小崽子三两步蹿出门。 蹬蹬的脚步声,伴着阴冷的风在枯寂的牢房里回荡。 赵小狗胸腔像风车一般轰鸣,刚才一番动作仿佛已耗尽了他的体力,脸色雪白,冷汗淋淋。 许久,他的手从袖子里伸出来,血痕斑斑,面色灰白:“阿郑看着老,我看着小,其实她和我差不多年纪,算一算,十六还是十七我俩是一个村里出来的,她爹是秀才,我没爹,村里人都说……我是个狗娘养的。” 杨菁静静听,没有打断他。 “阿郑是热心肠,只要听别的小孩儿这么说我,她还一丁点大,就掐着腰,拧着眉,学着村里的泼妇们一通骂。” “秀才叔因为这个,老立在我们家门外,长篇大论得说些不着四六的话,说归说,家里炖鸡,他也愿意给我个鸡屁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