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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半天的大雨,仿佛倾尽了所有的不甘与不公。 晌午的时候毒辣的日头挂在当空,毫无遮挡地倾泻在广袤的盐碱地,将灰白的地面炙烤得晃眼。 暴雨后的爆晒,泥泞的路面卷起一个个龟裂的泥卷儿。 夏二爷和夏四爷从墓地往回走,鞋底碾过那些枯硬的泥卷儿,发出细微却刺耳的碎裂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命运脆弱的骨头上。 远处新立的墓碑,暗红色的新漆尚未干透,在灼热的日光下闪烁着黏腻的光泽,宛如一道刚刚凝血的伤口,醒目而疼痛地钉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 “二哥,人死不能复生,想开点儿吧。”夏四爷挨着二哥,刻意压低了本就沙哑的嗓音,浓重的旱烟味儿,在燥热的空气里浮沉。 夏二爷没接话,目光茫然的望着前方。四爷乜斜着他,“三哥房里的德麟、德昇都已经摔过盆儿,扛过幡儿了,那您往后……” 那话尾悄无声息地隐入喉间,如同被这正午的日头瞬间蒸发了,只留下灼人空气里浮动的、未说破的思量与试探。 夏二爷没有立即回应。 他垂下了眼,目光似乎凝固在自己青布夹衫那枚磨得发亮的盘扣上。 枯瘦的指腹摩挲着盘扣边缘磨损的毛刺,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那不是一枚扣子,而是岁月在他生命里刻下的、数也数不清的纹路与沟壑。 过了许久,一声极轻的叹息才从他胸腔深处逸出:“老四啊,你说的这些……桩桩件件,我又何尝没在枕上、在灯下,翻来覆去地思谋过” “二哥,不嫌弃的话,”夏四爷像是得了某种鼓励,猛地向前凑近一步。 那张被劣质烟草熏染得蜡黄的脸几乎要贴上夏二爷的鬓角,嘴里喷出的浊气混合着浓烈的油渍味儿,扑面而来,“德方也长成大小伙子了,身板结实,性子也稳,将来给你扛幡,顶门户,准保错不了!” 阳光穿透路边老槐树稀疏的枝叶,筛下破碎的光斑,在夏二爷沟壑纵横的脸上不安地晃动。 他微微眯起了眼,目光投向远处。北大窑那根高耸的烟囱像一柄出鞘的剑,笔直地刺向苍白的天空。 “老四,”他收回目光,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缓慢的穿透力,“可眼下……老三家的德昇刚过继到我名下,尘埃未定。这要是再……再过继了你家的德方传扬出去,唾沫星子怕是能淹死人了。这不经讲究呀。” “那怕啥的!”夏四爷大手猛地一挥,带起一股风,随即又重重地拍在夏二爷的肩头,惊起一片细小的尘灰,在光柱里飞舞。“咱哥俩儿关起门来说的话,哪说哪儿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能长了翅膀飞出去不成” 他拍得那样用力,仿佛要把这秘密连同承诺一起,拍进夏二爷的骨头里。 夏二爷的身体被这一掌,拍得微微晃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眼,那目光不再是方才的浑浊与疲惫,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在夏四爷那张堆满急切与算计的脸上细细逡巡,不放过一丝细微的抽动。 半晌,他嘴角极其缓慢地牵起一丝弧度,像干涸河床上裂开的一道缝,那笑意冰冷,丝毫未曾抵达眼底:“老四啊,你……莫不是盯着那十块大洋的过继钱”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棱坠地。 “瞧您说的!哪儿能呢我的好二哥!”夏四爷像被滚油烫了脚,猛地跳了起来,“我夏老四对天发誓,是切切实实为你着想啊!德方可是我们四房的长子!按老礼儿,天生该扛的是我的幡!我是把自己的舍出去给了二哥啊!您可不能屈枉了我这片滚烫的心呐!”他急赤白脸地辩解着,额头青筋隐隐跳动。 “哦”夏二爷眯起的眼睛缝里,锐光一闪。 “所以二哥,德方只能扛你的幡!”四爷又补了一句。这话语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夏二爷心口。 “只能给我扛幡别人……不行”二爷追问了一句。 “对!别人不行!”夏四爷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用锤子砸进了盐碱地里,“只能是德方!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福分!” 夏二爷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两下,干涩地挤出一声短促的“呵呵”,那笑声里透着难以言喻的苍凉与洞悉:“要是真有那一天……我二房的这份家业,可不就……全是德方的了” 他顿了顿,像是咽下了一口苦涩的沙砾,“也罢……也罢,总归是流着夏家的血,骨头打断了还连着筋,总比……便宜了外姓人强。” “哎,对喽!”四爷的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来,像朵晒开的菊花,“二哥,还是你明事理,我就是为咱老夏家的香火考虑!” 夏四爷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如同狐狸般狡黠的光彩,脸上的皱纹都因这得逞的喜悦而舒展开来,“我思前想后,为的不就是咱老夏家的香火不断、门户不倒嘛!” 夏二爷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的烟囱,嘴角那丝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喃喃道:“可是……老三那边……他会怎么想德昇刚过来……” “三哥您还替他操那份闲心”夏四爷立刻凑得更近,几乎是贴着夏二爷的耳朵根子,声音压得更低,“当初德胜跑去西塘割苇子,是不是先跑来问的我我怎么说的我说那水深苇密,邪性得很!让他不要去!可三哥呢他稀里马哈就点了头!他但凡上点心,拦一拦,问一问,德胜能淹死在那鬼地方二哥您今天……至于落到膝下荒凉,要靠过继他的儿子才能有个人摔盆扛幡的地步吗” 四爷的话带着一种恶毒的蛊惑,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细针,精准地扎向夏二爷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夏二爷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灰败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不再言语,沉默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着他,脚步陡然加快,近乎踉跄地向前奔去,踢起的盐碱地碎屑在炽热的空气里徒劳地翻卷、浮沉,如同被命运之手随意拨弄、不知飘向何方的草芥。 过继的文书是在夏二爷那间弥漫着陈旧木头和尘土气息的东屋里草草拟就的。 月色从窗棂探进来,桌上的煤油灯芯跳跃着昏黄的光,将两个佝偻的身影巨大而扭曲地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如同皮影戏里上演的无声交易。 笔尖饱蘸浓墨,悬停在泛黄的毛边纸上方。他枯瘦的手腕微微颤抖了一下,墨滴迟迟不肯落下。 夏二爷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那笔尖落下,划出“德方”二字。 墨迹在粗糙的纸页上迅速洇开,形成两个小小的、边缘模糊的晕染,像极了落在宣纸上的、无声的泪痕。 四爷赶紧把纸往旁边挪了挪,怕蹭花了,又吹了吹气,那模样倒像是捧着块稀世的宝贝。 “按个手印吧。”四爷把朱砂盒子推过去。 夏二爷蘸了点红泥,拇指在纸上重重一按。那红印子像个血痂,死死扒在纸上。四爷也赶紧按了手印。 “二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夏四爷拍着胸脯,震得自己咳嗽了两声,“德方这边有我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地将那张墨迹未干透的过继文书,仔细折好,小心翼翼地揣进自己夹袄贴胸的里怀口袋,还下意识地按了按,像是怕它长翅膀飞了。 夏二爷满腹心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夏二奶奶三期刚过,夏二爷就打算好了去关里上货。 天蒙蒙亮,沾着露水的盐碱地寒意侵骨,四爷就等在了铺子门口。他没有敲门,怕惊动了德昇和桂珍。 二爷出了铺门,拎着简单的行囊,不过是几件换洗衣裳,塞进一个小小的蓝布包袱。 夏四爷一路将二爷送往盘山县城新修的火车站,“二哥,你只管去关里奔你的前程,家里一切,兄弟我保管给你照应得妥妥帖帖,水泼不进!” 夏二爷的身影在灰白的天光下,显得更加单薄佝偻。 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晨雾笼罩下、轮廓模糊的街道,目光复杂难辨,最终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德方……如今是咱俩的儿子了,”他的声音被清晨的寒气浸得沙哑,“你罩量着办吧。” 说完,夏二爷不再回头,一步一步走向那喷吐着浓重白雾、发出震耳欲聋嘶鸣的绿色铁皮怪物。 “二哥,一路顺风啊……”四爷站在月台上向他的背影挥手。 二爷没应声,只把行囊往肩上一甩。包袱皮搭在褪色的蓝士林布的肩头,边角磨出了线头,像一张咧开的嘴。 他赶着去登车,汽笛声远远传来,像一声长长的叹息。 汽笛声再次凄厉地撕裂寒冷的空气,巨大的声浪如同有形的怪物,瞬间将他那瘦小的身影彻底吞噬。 车轮碾过铁轨的哐当声沉重地响起,载着夏二爷和那些未尽的痛楚与无法言说的妥协,驶向未知的关里。 夏四爷眼看着那道瘦削的身影被白烟吞没,才转身往回走。 送走二哥,四爷揣着那张滚烫的文书,脚步轻快地返回盘山县城的铺子。 敲开铺门,夏四爷脸上的热络笑意瞬间收得干干净净,下巴一抬,用烟杆毫不客气地指向桂珍:“还愣着干啥赶紧收拾收拾你那点零碎,麻溜儿搬走!这地儿,以后姓夏名德方了!” 桂珍抱着那个用惯了的掉了糜子的笤帚,茫然无措地站在院门口,像一株被骤雨打蔫的小草。 她怯生生地望向还没睡醒就被拉起来的德昇,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惶惑:“德昇,怎么回事我们去哪儿啊” 德昇看着夏四爷那副不容置疑的嘴脸,又看看桂珍苍白的小脸,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随即又缓缓松开。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一把拉住桂珍冰凉的手腕,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跟我走!回我家!” 桂珍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拢共就一个小蓝布包。德昇更是什么都没有。 两个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四爷看他们出了铺门,冷笑了一声。立刻,把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铁锁,挂在门鼻子上。 “咔哒”那铁链咬合的脆响,连同檐下惊飞的麻雀,统统被德昇和桂珍抛在身后。 夏三爷家,童秀云正坐在堂屋门口纳鞋底,看到德昇拉着桂珍进来,脸上立刻绽开温和的笑意:“哎呀,是桂珍二姐来了” “妹子,”桂珍话没说完,眼泪流了下来,“我又没有家了……” “怕啥德麟搬到场部宿舍去住了,这屋子空落落的,正好你来跟我作个伴儿!”秀云放下针线,热情地拉着桂珍的手。 桂珍看着童秀云脸上的笑,心里那点慌慢慢落了地。她低着头,眼圈微微泛红,轻轻“嗯”了一声。 “快进屋,炕头还温乎着呢。”夏张氏听见动静,在里屋喊她们。 桂珍被童秀云拉着进了东屋,炕沿温热,驱散了她一路的寒意与心慌。 她把那个仅装着几件旧衣的小蓝布包放在炕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袱皮粗糙的边缘。 那份无处可依的惶恐,在夏张氏温和的声音和童秀云暖融融的笑意里,稍稍褪去。 她踌躇了一下,还是从包袱最底下,小心翼翼地摸出那块用油纸包着的、已经有些发硬的暗红色糖块。 这是去年春节,夏二奶奶随手塞给她的“甜嘴儿”,她一直舍不得吃,像是攥着一点微弱的念想。 桂珍把红糖包递到正给她倒热水的夏张氏面前,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三婶儿……这个,您泡水喝。” 夏张氏看着那块显然珍藏已久的红糖,又看看桂珍低垂的眼帘和洗得发白的袖口,心头一酸。 她没接糖,反而伸手从炕桌上的笸箩里抓了一大把喷香的炒瓜子,不容分说地塞进桂珍冰凉的手里:“傻闺女!跟三婶儿还客套个啥” 夏张氏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仿佛桂珍本就是这家里的一员,“那破铺子有啥好惦记的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踏踏实实住下,哪儿也不许去!” 这时,堂屋的门帘被掀开,夏三爷佝偻着背走了进来。 刚从砖厂回来,他的裤脚还沾着泥点,带着一身盐碱地的土腥味儿和淡淡的烟味。 他那张被岁月和沉重生活压出深深沟壑的脸,依旧是惯常的沉默严肃,没什么表情。 桂珍看见三爷,心瞬间又提了起来,怯生生地叫了声:“三叔……”手指紧紧攥着那把瓜子,几乎要捏碎。 夏三爷没应声,目光在桂珍苍白惶恐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在她手里那块小小的红糖上。他浑浊的眼珠里看不出情绪,只是缓缓走到炕桌边,端起自己的粗瓷大碗,灌了一大口凉白开。喉结滚动,吞咽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放下碗,他用那双布满老茧、骨节粗大的手,抹了一把嘴边的水渍。 “秀云,领你桂珍二姐去西屋住吧。德麟还得在场部住些日子,你们姐俩儿是个伴儿,那屋暖和,也清净。” 夏三爷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分量,仿佛在安排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务事。 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煽情的表态,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吩咐。然而,就是这句平淡无奇的话,像一块沉甸甸的基石,稳稳地落在了桂珍漂浮无定的心上。 桂珍鼻子猛地一酸,赶紧低下头,大颗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砸落在手心里那把暖烘烘的瓜子上。这一次,泪水不再是冰冷的绝望,而是滚烫的尘埃落定。她知道,她真的又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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