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晨光微醺与眼里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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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像是沉在温暖的海底，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浮起。 细碎的鸟鸣透过窗棂，和着竹叶被晨风拂动的沙沙声，轻柔地钻进耳朵。 沈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目的不是灵枢峰小院熟悉的木梁，而是青翠竹篾编织成的、带着天然纹路的屋顶。 嗯 她混沌的大脑宕机了一瞬。 身体的感觉也随之回归——身下是柔软微凉的云锦被褥，带着一股清冽好闻的、如同雨后青竹混合着淡淡药草的馨香。这味道……很熟悉，是慕容师姐身上的味道。 她猛地坐起身，盖在身上的薄被滑落。低头一看，身上穿的也不是昨天那套烟霞色流仙裙，而是一件素雅的、月白色的细棉中衣，质地柔软亲肤，显然是新换的。衣襟妥帖，带着被阳光晒过的干净气息。 谁给我换的衣服！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瞬间劈散了所有残留的睡意！ 沈嫣的脸“腾”地一下红透，手忙脚乱地扯了扯衣襟，眼神慌乱地扫视着这间清雅简朴的竹舍。 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回——玉衡峰小院的药膳香、清冽的“寒潭醉月”、师妹们的欢声笑语、柳云艺的劝酒……然后就是一片模糊的温暖和……师姐的背 就在她心乱如麻、脸颊滚烫之际，竹门被轻轻推开。 慕容芷端着一个白玉小碗，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晨光勾勒着她温婉的侧影，水蓝色的裙衫衬得她肌肤如玉。 她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柔和笑意，目光落在沈嫣那副刚睡醒、红霞满面、眼神慌乱的可爱模样上，笑意更深了几分。 “醒了沈嫣师妹。”她的声音如同清泉，带着晨起的温润，“感觉好些了吗头还疼不疼” 沈嫣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襟，脸颊更红了，眼神飘忽，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师姐……我……我怎么……” 慕容芷将她的窘迫尽收眼底，心中莞尔，面上却依旧温柔似水。 她走到竹榻边，将手中温热的玉碗递过去：“昨天你喝醉了，出了不少汗，衣服都汗湿了。我就帮你擦拭了一下，换了身干净的。” 她语气自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目光清澈坦然，没有半分狎昵，“来，先喝点醒酒汤，我特意加了点凝神草和蜂蜜，喝了会舒服些。” 沈嫣机械地接过温热的玉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才稍稍找回一点真实感。 她低头看着碗里清澈微褐的汤水，袅袅热气带着清甜的草药香。还好还好……只是擦拭……换衣服……师姐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 她刚松了半口气，端起碗准备喝。 慕容芷却忽然微微倾身，靠近了一些，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眸此刻带着几分促狭的好奇， 目光在她因为刚睡醒而显得格外细腻红润的脸颊上流连，笑眯眯地、用一种极其自然的、讨论天气般的口吻问道： “沈嫣师妹的皮肤……是怎么保养的又滑又嫩，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昨天帮你擦拭的时候，手感真是好极了。可否告诉一下师姐，用了什么特别的灵药或方子” “噗——咳咳咳！！！” 沈嫣刚含进嘴里的一口醒酒汤，瞬间喷了出来！ 要不是她反应快猛地扭头，差点就喷了慕容芷一身！ 她剧烈地咳嗽着，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快呛出来了，端着碗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碗里的汤水晃荡着，差点全洒在被子上！ 擦拭的时候……手感好极了！ 师姐！你这是在耍流氓吧！绝对是吧！ 慕容芷似乎早料到她的反应，眼疾手快地扶稳了她手中的玉碗，另一只手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无害，甚至带着点无辜： “哎呀，别急别急，这汤还有点烫呢。看把你呛的。”她语气里那点小小的得意，沈嫣听得一清二楚！ 沈嫣咳得眼泪汪汪，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抬起头，悲愤地瞪着眼前这个笑得像只狐狸的温柔师姐！ 昨天那个背着她、温柔哄她睡觉的师姐呢！怎么睡醒就变这样了！ 慕容芷看着她羞愤交加、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心情大好。 她重新把碗递到沈嫣嘴边，声音放得更柔，带着点哄小孩的味道：“乖，把汤喝了。师姐逗你呢。” 沈嫣：“……” 她憋着一口气，鼓着脸颊，像只被惹毛了又无可奈何的河豚，接过碗，咕咚咕咚几口把温热的醒酒汤灌了下去。 清甜的液体带着温和的药力滑入喉咙，确实让残余的头痛和宿醉的滞涩感消散不少。 喝完汤，沈嫣把碗往旁边小几上一放，掀开被子就跳下床，动作快得像后面有狗在追： “谢谢师姐！汤很好喝！我……我先回去了！”她抓起搭在床边椅子上的外衫（已经被清洗干净，带着阳光的味道），胡乱往身上一套，连束带都来不及仔细系好，就低着头往门口冲，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社死的地方。 慕容芷没有阻拦，只是含笑看着她手忙脚乱、落荒而逃的背影。 直到那抹烟霞色消失在竹林小径的尽头，她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 她走到窗边，静静望着沈嫣离去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光滑的竹面，眼神幽深，仿佛在无声地询问着什么。 …… 沈嫣几乎是“逃”回了灵枢峰。清晨微凉的空气吹在滚烫的脸上，稍微缓解了些许尴尬。 一踏进自己熟悉的小院，那点残存的羞恼就被一股暖流冲散了。 “仙女姐姐——！！！” 一个小小的、粉色的身影炮弹般冲了过来，精准地扑进了她怀里。 云朵朵仰着小脸，大眼睛亮晶晶的，献宝似的举起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手心里紧紧攥着两颗被捂得有点化了的、五彩斑斓的糖果——正是她平时最爱吃、自己都舍不得多吃的“彩虹云霞糖”。 “仙女姐姐！吃糖！”朵朵的声音清脆又认真，带着全然的关切，“吃了糖，就不累了！慕容姐姐说的！” 沈嫣一怔，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戳了一下。 她蹲下身（依旧需要蹲一点），平视着朵朵，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接过那两颗带着孩子体温的糖果，笑容温柔：“姐姐不累。朵朵吃。” “可是……”朵朵固执地摇摇头，又把糖往沈嫣手里塞，“慕容姐姐早上特意来告诉朵朵和林晚姐姐的！ 说仙女姐姐昨晚很累很累！让我们要好好照顾你！朵朵把最喜欢的糖给姐姐吃，吃了就不累了！” 就在这时，林晚也像阵风似的从屋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她脸上带着点小得意，献宝似的把衣服抖开—— 那是一条全新的烟霞色流仙裙！ 但不同于沈嫣之前那几条相对素雅的款式，这条裙子的裙摆上，用同色系深浅不一的丝线，极其精巧地绣满了细碎的、如同星尘般闪烁的流苏！ 随着林晚的动作，那些流苏轻轻摇曳，折射着晨光，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当当当当！师姐！快看！”林晚眼睛亮得惊人，献宝似的把裙子往沈嫣身上比划， “怎么样好看吧最新款‘星尘流苏裙’！我可是磨了师尊整整一个早上！嘴皮子都快说破了！ 才从她那座铁公鸡山上……呃，才从师尊那里‘申请’到这笔置装费！快试试合不合身！” 林晚叽叽喳喳地说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看我厉害吧快夸我”的表情。 她没提自己是如何声情并茂地描述师姐的束胸是多么的“脆弱可怜”需要“外装支援”，又是如何赌咒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反正灵石到手了！新裙子买到了！ 沈嫣看着眼前这一幕。 朵朵仰着的小脸，满是纯粹的关心和分享最喜欢的糖果的赤诚。 林晚献宝似的举着那条华丽得过分的流苏裙，眼底有熬夜的痕迹（估计是盘算怎么要钱），却闪着明亮的光，写满了“为了师姐我豁出去了”的骄傲。 还有那远在玉衡峰，特意跑来叮嘱朵朵和林晚的慕容师姐…… 以及……那个虽然恶趣味，但最终还是会“破财”的师尊……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感动、酸涩、温暖和归属感的洪流，毫无预兆地冲垮了她心底最后一道堤防。鼻尖猛地一酸，视线瞬间模糊了。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去看那条流苏裙，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瓮声瓮气地说：“哪来的沙子……大清早的，把我眼睛都迷住了……” “沙子没有啊师姐”林晚不明所以，还傻乎乎地转头看了看四周。 沈嫣却再也忍不住。她伸出手，先是将面前小小的、温暖的云朵朵用力地、紧紧地抱进怀里，把脸埋在小丫头带着奶香和糖果甜味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松开朵朵，又张开手臂，将旁边还举着裙子、有些懵懂的林晚也用力抱住。 “谢谢朵朵……”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谢谢晚晚……”手臂收紧，仿佛要将这份温暖刻进骨子里。 最后，她抬起头，看向峰顶主殿的方向，那里云雾缭绕，看不清人影。但她知道，那个人一定在。她吸了吸鼻子，用尽力气，朝着那个方向大声喊道： “谢谢师尊——！！！” 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却无比清晰地穿透了晨雾，在山间回荡。 峰顶主殿内，正懒洋洋倚在云榻上、指尖把玩着一枚留影玉简（里面似乎记录了某个小徒弟醉酒被背走的模糊画面）的苏清寒，动作微微一顿。 她清冷的眸光投向山下小院的方向，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淡、却真实温暖的弧度。 竹舍窗边，慕容芷收回望向灵枢峰的目光，指尖轻轻拂过窗棂，也露出了一个温柔而释然的微笑。 阳光正好，洒满灵枢峰顶，也落在那相拥的三人身上，暖意融融。沈嫣眼里的“沙子”，终究是化成了心底最熨帖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