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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炮放了小半个时辰,渐渐稀疏。 映红了的天幕,蓝了起来。 浓如墨色。 李母笑道:“好了,好了,都回去睡觉吧。明天才是初一呢。” 众人正欲散去,忽然之间侯府西边,一颗巨大火球冉冉上升,“砰”然猛地炸开,点点片片垂落,如同千万条金龙飞舞夜空。半边天空照得亮堂堂地,瑰丽无边。 “是,是对面蓝府!” “好大一个礼花!” 先声夺人第一发过后,从蓝徽家里升起更多的焰火,每一个都是绚烂无比。 过了好多好多年之后,李泽玉仍旧记得这一场盛大的焰火。 “真好看啊。焰火好贵的,蓝大人这花费好大。” “那位孤家寡人一个,平日也没听说过去什么销金处所,也没听说有什么烧钱雅好,有的是钱吧” “瞧你说的,眼前这不就是活生生的‘烧钱’了一发焰火得二两银子咧” “哎呀你这个月例才五百钱的,就别琢磨人家当大官的家里焰火多少钱了,看就完了。真好看,我赶明儿回家,得好好跟我老娘老头儿说道说道,他们在乡下可没那眼福!” 原本已寥落下来的侯府,重新热闹起来,大家精神十足,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看起了蓝府不要钱的焰火。 盛大的华丽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宣告落幕。 李泽玉看得很开心,就连入睡时候的梦,都甜丝丝的。 年初一。 这天大家都不做事,所以起得比平日要晚一些。 先去见了父母,再去给李母磕头。 给李母磕完头之后,给二叔二婶磕头。 给二叔二婶(亲戚)磕头之后,就到祠堂,给列祖列宗牌位磕头。 这还不算完,给牌位磕完头之后,还要烧香礼佛。 跟着做一个半时辰的三元祈福仪式。 对于磕头这种古人习俗,李泽玉自忖自己已经逐渐适应了。 可是遇到了大年大节——比如这个年初一。 还是吃不消。 这一上午,她也不知道请了多少安,磕了多少头,说了多少吉祥话。 双膝麻木,腰酸背疼,脑门子上微微发烫,肯定是红了一片…… 全靠一股子精气神撑着。 终于熬到午后,吃今天第一顿饭,她已经连筷子都拿不起来了。 这时碧玺带着人上菜,大昭朝的京城离牧区不远,流行食用牛羊肉,带着一股子彪悍风气。 李母端起一杯屠苏酒,环顾一周,道:“去岁一年,椒盘无事。老身守在侯府,业已三十八年。虽不比五姓七望,望尔等亦应谨守‘忠孝’二字。大郎在朝,需记‘方如端石’,二郎在部,莫忘‘一心为公’。凯儿进学在即,也要时时刻刻,勤于功课。佳儿等孙女,也应恪守本分,孝悌为先,德容言功,不可或缺。” “今,赐予等屠苏酒,辞旧迎新,祛除百病,愿来岁瘴疠不侵,门户长青!” 众儿孙一同站起,由最年幼的李泽凯开始饮用屠苏酒,其余人等不分男女,按照年岁由小到大,边说祝酒词,边喝了酒。只有李谦李诚,是夫妇两个一起敬酒的,如此种种,不必细说。 饮过了屠苏酒,才正式开始吃饭。 年初一的饭桌上,以羊馔为主,大块清炖羊肉、羊肝汤、羊肉饼等等。五辛盘,用了大蒜、小蒜、韭菜、芸薹、胡荽五种香辛菜做成,在从小不爱吃葱姜蒜的李泽玉眼里看来,妥妥的敌人……她悄无声息地挪开那个青青绿绿的盘子,离自己要多远有多远。 不过饭桌上的胶牙饧,她就十分喜欢了,用麦芽熬的,清甜不腻,除了略带一点点粘牙之外,没毛病。 主食有粟米为主蒸出来的五色饭、胡饼和环饼。 胡饼有点像后世的馕,表面撒了芝麻,烤得香喷喷的。厨娘生怕小姐们啃胡饼不雅,切成一小块一小块菱形,另一边小碟子里放了特别调制的酱汁,干吃酥脆喷香,蘸酱汁吃外软里嫩,都很好吃。 环饼的用料和胡饼一样,拧成了环状,每个才半个巴掌大小,小巧玲珑。那形状,李泽玉怎么看怎么像五环…… “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 李泽凯凑近问:“二姐,你在哼哼什么呢” “凯儿,你耳朵好灵啊。”李泽玉立刻停了下来,“没什么,我就是胡乱哼哼两句。” 没想到直到吃完饭,过了好久,她还听到李泽凯在那儿哼哼:“啊,五环,你比六环少一环……” 李泽玉:“……” 她找了个机会,跟李泽凯道:“你过来。” 李泽凯还算乖,立刻跟了她到一边去:“二姐,怎么啦” “你能不能别哼哼那歌了,我听着难受。” 李泽凯很无辜道:“可是我不哼哼,我脑子里一直转着那调调,我更难受啊!” 李泽玉:“……” 她就不该低估了洗脑神曲的威力!! 怎么办啊,乱套了! 这才是个开始。 整个春节期间,跟着李泽凯走家串户的,这首歌神一般的速度传出去了。到处响着“修到七环怎么办,你比五环多两环……”,要命的是,来来去去就这几句。 所有人都疯了。 怪不到李泽玉身上,就都说定远侯府的小公子,嘴上有妖怪,哼了首怪曲子,谁听了都忘不掉,横竖都得在耳朵边上回旋个三五天。李泽凯无心插柳的,狠狠出了一波名…… 环饼也卖疯了。 一开始大家莫名其妙的。 后来发现是五环之歌带来的富贵。那些卖环饼的小贩们纷纷练习。 街头巷尾,尽是“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 洗脑得不行。 此事后话,不赘。 东府。 年初二一早。 林氏穿着半新不旧的大红袄子,头上只戴了素雅装饰,坐在不曾装饰的马车上。胸有成竹地对着李泽佳姐妹仨人笑道:“小孩子们,你们不知道我们家人之间的感情多么要好牢固,见识浅薄。这回等着吧。” 李泽玉沉着应答说:“我也希望我们是错的。” 林氏扬起脸,冷笑:“那你们就输定了!我跟你们先说明,跟你们打赌,可不只是为了钱。我还要让你们心悦诚服!” “行啊。”李泽玉笑了笑,冷不丁一伸手,把林氏脖子里偷偷掖着保暖的白狐围脖扯了下来。林氏捂着脖子尖叫:“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