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炒钢”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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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小捧闪烁着银灰色光泽的金属颗粒，像落入干涸心田的甘霖，让整个团队重新焕发了生机。连日来的疲惫和挫败感被这意外的发现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炽热、更加专注的探索欲望。 秦战没有让众人沉浸在狂喜中太久。他立刻召集所有人，围坐在尚有余温的炉前，将那捧珍贵的颗粒放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 “都看到了，”秦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略显沙哑，“这东西，比我们之前炼的所有生铁都要好！它更韧，更硬，是打造兵器的上佳材料！”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堆颗粒上，眼神灼热。二牛甚至忍不住伸出手指想去触摸，被黑伯一巴掌拍了回去。 “但是，”秦战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这东西太少了！而且是碰运气才出来的！我们不知道它具体是怎么来的，无法控制，更无法大量得到。” 兴奋的气氛稍稍冷却。是啊，这宝贝玩意儿是天上掉下来的，下次还能不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谁也不知道。 “所以，”秦战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们不能指望运气。我们要想办法，主动把它‘造’出来！” 主动造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连黑伯也皱起了眉头，看着秦战，等他下文。 秦战拿起一颗颗粒，又指了指旁边一块他们之前炼出的、布满气孔的生铁锭。 “你们看，这两种东西，都是从同样的矿石里出来的，为什么一个又脆又硬，一个却韧了许多”他提出问题，引导众人思考。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我猜测，”秦战缓缓说出自己的推断，尽量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关键在于‘火候’和‘气息’。”他没法直接解释碳含量和氧化还原反应。 “炉子里的火，烧得太旺太猛，或者‘气息’（指炉内气氛）不对，矿石里的某些东西就会过多地留在铁里，让它变得脆硬，就像这块生铁。”他敲了敲生铁锭。 “而如果火候恰到好处，或者‘气息’有所变化，就可能把那些多余的东西‘赶走’一部分，得到的铁就会变得坚韧，就像这些颗粒。”他指了指石板上的银灰色颗粒。 这个解释虽然粗糙，却让黑伯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他浸淫此道多年，隐约也能感觉到火候的微妙差异会对铁质产生影响，只是从未像秦战这样清晰地总结出来。 “那……我们怎么控制这火候和‘气息’”猴子忍不住问道。 “问得好！”秦战赞许地点点头，“在炉子里直接控制，太难了。但是——” 他拿起一块生铁锭，又指了指旁边一个闲置的、用“秦泥”糊砌的小型浅坑炉床（平时用来预热工具或少量熔炼青铜）。 “如果我们不追求在炼铁炉里一步到位，而是先把矿石炼成这种脆硬的生铁，”他举起生铁锭，“然后，再把这些生铁，放到一个小炉子里，重新加热，同时……不停地翻动它，搅拌它，让它和空气充分接触……”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搅拌的动作。 “这样，是不是就能模仿那种恰到好处的‘火候’和‘气息’，主动把生铁里那些多余的东西‘赶走’，让它变成我们想要的、坚韧的铁” 这个想法，就是将生铁“炒”成熟铁或钢的原始工艺——“炒钢法”的雏形！ 工棚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个闻所未闻的想法惊呆了。铁炼出来就是铁，还能再加工还能把坏的变成好的 “胡闹！”黑伯第一个反应过来，习惯性地斥责，但语气却不像以往那样斩钉截铁，反而带着一丝惊疑不定，“铁水出来就定了性！哪有回炉再炼的道理还搅拌你以为是在锅里炒菜吗简直是……” 他想说“异想天开”，但看着石板上那些实实在在的、与生铁截然不同的颗粒，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是不是胡闹，试过才知道！”秦战目光坚定，“我们有现成的生铁，有现成的小炉子！成本不过是一些柴火和力气！万一成功了，我们就找到了一条稳定获得好铁的路子！就算失败了，也不过是浪费几块废铁而已！” 他看向黑伯：“黑伯，您就不想看看，这‘炒菜’的法子，到底能不能把铁‘炒’熟吗” 黑伯的脸色变幻不定。理智告诉他这太荒谬，但内心深处那股被新发现勾起的、对于未知技艺的强烈好奇和征服欲，却又蠢蠢欲动。尤其是秦战那句“把铁炒熟”，莫名地戳中了他这个老匠人最朴素的认知。 “……妈的！”黑伯猛地一跺脚，脸上再次露出那种豁出去的狰狞，“试！就试！老子倒要看看，你这‘炒铁’能炒出个什么鸟来！” 说干就干！ 这一次，不需要复杂的改造，准备工作相对简单。他们将那个小型浅坑炉床清理干净，引燃炭火。秦战挑选了几块之前炼出的、质量最差、布满孔洞的生铁锭，用大锤砸成更小的碎块。 当炭火燃烧旺盛，炉床被烧得通红时，秦战用长柄铁钳夹起几块生铁碎块，放入了炉床中心。 高温迅速包裹了生铁块，它们开始发红、变软。 “鼓风！小风！”秦战对负责小风箱的士兵喊道。 微弱的气流送入，让炭火保持旺盛。 最关键的一步来了。秦战拿起一根准备好的、顶端带着扁平铲状的长铁棍，深吸一口气，将铁棍伸入炉床，开始小心翼翼地翻动、搅拌那些已经变得暗红、甚至边缘开始有熔融迹象的生铁块！ “嗤啦——” 铁棍与高温的生铁块接触，瞬间激起一蓬耀眼的火星！如同烧红的铁块浸入水中，但更加剧烈！无数细小的、白亮的火星四散飞溅，如同节日里最绚烂的烟火，却又带着灼人的热量和刺鼻的金属氧化气味！ 这景象太过骇人，围观的众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秦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星吓了一跳，但他强稳住心神，继续按照预想的节奏，缓慢而坚定地搅拌着。他能感觉到铁棍上传来的阻力，以及生铁块在高温下变软、甚至相互粘连又被他搅开的微妙触感。 火星持续不断地迸溅着，将秦战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他的手臂很快就感到了酸麻，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滴落在灼热的炉床边沿，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蒸发。 黑伯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炉床内那团被不断翻动的、闪烁着火星的暗红色物质。他看得出来，在搅拌的过程中，生铁块正在发生某种变化！它们的形态在改变，表面似乎在“出汗”（析出熔渣），颜色也比放入时更加明亮了一些！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刻钟。直到秦战感觉手臂快要抬不起来，炉床内的生铁块已经不再是原本的块状，而是变成了一团粘稠的、类似于粗糙泥团般的、闪烁着更加明亮金属光泽的物质，迸溅的火星也逐渐减少。 “停风！”秦战嘶哑地喊道，同时用铁棍将那团灼热的物质从炉床中迅速扒拉出来，放到一块提前准备好的、厚重的石板上。 物质离开炉火，温度开始迅速下降，颜色从亮红变为暗红，最后凝固成一块形状不规则、表面布满搅拌痕迹和氧化皮、但整体呈现出一种更加均匀的银灰色光泽的铁块。 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紧张地看着这块刚刚“炒”出来的铁。 黑伯不等铁块完全冷却，就用铁钳夹起，仔细端详。他用手锤敲击边缘，听到的声音比生铁清脆，却又带着一丝韧性。他尝试弯折，铁块表现出明显的塑性，没有像生铁那样直接断裂！ “这……这……”黑伯的手微微颤抖，看着手中这块其貌不扬、却内在性质已然发生蜕变的铁块，又看了看旁边那些原始的生铁锭，脸上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虽然这块“炒”出来的铁，距离真正的精钢还有很大差距，质地依旧不均匀，可能还夹杂着不少渣滓，但其展现出的韧性和更加纯粹的金属性，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之前炼出的所有生铁！ 秦战的方法，这看似荒诞的“炒铁”，竟然真的……有效！ “成功了！头儿！我们成功了！”二牛激动地大喊，差点要跳起来。 猴子也兴奋地满脸通红，赶紧在木板上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秦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那块还在散发着余热的铁块，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充满希望的笑容。 虽然这只是最原始、最粗糙的“炒钢”雏形，效率低下，质量不稳定，但毕竟，他们找到了一条可以主动去探索和改进的道路！ 一条将“废铁”点化为“精材”的可能之路！ 他抬起头，看着工棚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神明亮。 或许，技术的进步，就是这样在一次次的失败和意外的发现中，跌跌撞撞地，闯出来的。 （第二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