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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的清晨，村子还沉浸在节日的慵懒中。薄雾笼罩着乡间小路，远处的山峦像被轻纱覆盖，若隐若现。 吃过早饭，我带乐乐去走亲戚，去看我老舅，我老舅家住平桥镇鲁庄村，距离我们家大概二十公里。 我开着我的破桑塔纳行驶在寂静无人的乡道之上。 爸爸，快看！乐乐趴在车窗上，小脸几乎贴到玻璃，那边田里有只野兔！ 我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片收割后的稻田，枯黄的稻茬上覆盖着薄薄的白霜。哪儿呢我故意逗他。 跑掉啦！乐乐失望地缩回座位，但很快又被路边掠过的电线杆上挂着的红灯笼吸引了注意力，爸爸，为什么过年要挂红灯笼 因为红色喜庆，能吓跑年兽。我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车载收音机里放着喜庆的拜年歌曲，儿子跟着不成调地哼唱，两条小腿在座椅下晃荡。 去大舅家的这条路我从小走到大，每一个转弯，每一片树林都熟悉的很，而且这条乡道很偏僻，路上车也很少。 车子驶过一座小石桥，桥下的溪水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前方路边有个模糊的人影。 爸爸，那里有个人！乐乐也看见了，立刻直起身子。 我放慢车速，靠近后才看清是个约莫五六十岁的老人。他穿着件藏青色的羽绒服，坐在路边的石墩上，身旁倒着一辆电动自行车。寒风中，他不停地搓着手，呼出的白气在晨光中格外明显。 要帮忙吗我把车停在他面前，降下车窗问道。 老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站起身：同志，我车胎扎了，在这等了快一个小时了，就是不见一个人...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脸颊冻得通红，但衣着整洁，羽绒服虽然有些旧却很干净。我注意到他的电动车后胎瘪得厉害，旁边地上还放着拆卸到一半的内胎。 您家住哪儿我熄火下车，蹲下检查那辆电动车。 我家在十里铺。老人搓着手说，我本想着骑电车去看老战友，回来路上轧了个钉子...他指了指地上一个生锈的铁钉，我手机也没电了，联系不上家里人。 我抬头看了看表，才上午九点多。这乡道上车少人稀，又是大年初二，确实不容易遇到帮忙的人。 爸，老爷爷好可怜，咱们帮帮他吧！乐乐不知什么时候也下了车，站在我身后小声说。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样吧，我送您回家。我去鲁庄，经过十里铺，正好顺路。 “那太好了，谢谢你呀！小兄弟。” 老人眼睛一亮，随即又犹豫地看着自己的电动车：那我这车... 放我后备箱。我打开后备箱盖，和老人一起把那辆电动车抬了进去。车身不重，但后备箱关不严实，我只好用绳子固定住。 老人坐在后排，不停地道谢：小兄弟，真是太谢谢您了，大过年的... 举手之劳。我系上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看到他正用袖子擦额头上的汗，大叔，您贵姓 免贵姓陈，耳东陈。老人挺直了腰板，同志您呢 我姓张，弓长张。我发动车子，这是我家小子，叫乐乐。 乐乐转过头，甜甜地叫了声陈爷爷好。老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水果糖：来，小朋友，爷爷请你吃糖。 乐乐看了我一眼，得到默许后才接过糖：谢谢爷爷！ 车子重新驶上乡道。陈老爷子似乎放松了不少，开始和乐乐聊天，问他几岁了，上几年级，学习成绩怎么样。乐乐一一回答，还骄傲地展示了自己期末考试的成绩单——这小子居然随身带着。 聪明，真聪明！陈老爷子连连点头，又转向我，张同志，这孩子您教育得好啊。 我笑了笑没说话。离婚后，能陪乐乐的时间少之又少，教育孩子的功劳实在不敢当。 十里铺很快就到了。这是个比我们村还小些的村子，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脚下。按照陈老爷子的指引，我把车停在一栋红砖小院前。 到了，就是这儿。老爷子下车，从后备箱取出电动车，又掏出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递给我，张同志，太感谢了，这点心意你务必收下... 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都是顺路的事，怎么能收你钱呢 这怎么行，大过年的... 真不用。我按住他的手，您快进屋暖和暖和吧，看您冻得脸都紫了。 老爷子眼眶有些发红，突然抓住我的手用力握了握：好人啊！张同志，您留个电话，改天我登门道谢！ 真不用...我正想婉拒，乐乐却插嘴道：爷爷，我爸是县政府的科长！ 乐乐！我皱眉呵斥，又转向一脸惊讶的陈老爷子，小孩子瞎说。您快进屋吧，我们还得赶路。 县政府科长...陈老爷子点了点头。“小兄弟，我其实常年在外，也算闯出了点名堂，只有过年这几天才回家，遇到你也是咱爷俩的缘分。以后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 陈老爷子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写了个电话号码给我。 “陈天雷，电话：135……～～～” 我愣了一下，把纸条装进了口袋，也并没在意。跟陈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就开车离开了 。 重新上路后，乐乐兴奋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爸爸，陈爷爷说你是个好人！ 帮助别人是应该的。我目视前方的道路，淡淡回应。 爸爸，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帮助别人！乐乐突然宣布，小脸上写满认真。 我心头一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那你要先好好学习。 乐乐用力点头，然后开始专心对付陈爷爷给的水果糖。 车子驶过一片杨树林，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枝丫，在路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收音机里还在播放着喜庆的歌曲，但音量被我调得很低。帮助陈老爷子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乐乐的反应让我有些触动。离婚后，我一直担心自己没能给孩子树立好榜样，现在看来，或许我做得没那么糟。 爸爸，乐乐突然问，我们什么时候到舅爷家啊 快了。我看了眼导航，再有十分钟。 乐乐点点头，继续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 或许，这就是新年的意义——在寒冷的冬日里，人与人之间那点微不足道的善意，却能温暖整个季节。
